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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10-19 22:05 点击次数:194
诗馀画谱小马拉大车
捣练子
秋闺
心耿耿(1),泪双双,皓月清风〔一〕冷透窗。东谈主去秋来宫漏永(2),夜深无语对银釭(3)。
【校记】
〔一〕皓月清风,一作斜月斜风;皓月,又作皎月。
【凝视】小马拉大车
(1)耿耿:不安的样子。
(2)宫漏:古代宫廷中的计时器。漏,计时用的漏壶。
(3)釭:灯。
【作家】秦少游。秦不雅(1049—1100),字太虚,后改字少游,号淮海居士。扬州高邮(今属江苏)东谈主。宋神宗元丰八年(1085)进士。历蔡州(今河南汝南)老师、太学博士、布告省正字、国史院编修等职。绍圣元年(1094)因新旧党争之瓜葛,出为杭州通判,赴任途中又贬处州(今浙江丽水)监酒税。三年后,再贬郴州(今属湖南),后又贬至广西横州、广东雷州。数年迂回于穷荒之地,身心俱疲,元符三年(1100)自作挽诗,旋遇赦北上,途中卒于广西藤州。秦不雅能诗善文,词更允称北宋一寰球。他以写柔情词见长,也有不少感怀身世、怀古纪游的佳作。其词清丽柔婉,深挚含蓄,可谓情辞兼胜。秦不雅深得苏轼鉴赏,与黄庭坚、张耒、晁补之并称“苏门四学士”。此词一作无名氏词。
【简析】这首词描写秋夜深闺念念妇怀东谈主之苦。开篇便以“耿耿”、“双双”两个叠词突现出念念妇如坐针毡、泪水涔涔的伤心形象。接下来以 “冷透窗” 三字写她对蟾光与秋风的感受,又将其清冷的处境和孤独的心思合盘托出。此句新警含蓄,颇受称谈,《草堂诗馀》正集卷一云:“‘斜月斜风’秋方不同。 一句含无限意,且从寻常中领取,手眼最高。”末两句继续写其无限寂然。“东谈主去”方寂然,“秋来”更寂然,夜深无语,独对银灯,耳听宫漏声声赓续,似乎永远也滴不完,永夜也似乎永无限头。晏几谈《鹧鸪天》词有“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重逢是梦中”的名句,重逢的喜悦得经过多少“夜深无语对银釭”的刻骨念念念啊!此词以短短二十七字写尽秋闺怀东谈主的凄凉况味!
忆王孙
春景
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销魂。杜宇(1)声声不忍闻。欲薄暮,雨打梨花深闭门。
【凝视】
(1)杜宇:古蜀国国王名,自称望帝,传说其身后化为杜鹃鸟,至春则悲鸣不已,其声若“不如归去”,后因称杜鹃为杜宇,或子规(“归”、“规”同音)。后多用此典描写哀怨、念念归的心情。
【作家】秦不雅,一作李重元。李重元,生平不祥,约宋徽宗宣和前后辞世。《花庵词选》录有其《忆王孙》同调词四首,辞别题为春词、夏词、秋词、冬词,此为第一首,四词魄力左近,故似应作李重元词。李今存词只此四首。
【简析】这首词写春闺怀东谈主。念念妇独自强在高楼之上,凭栏眺望,但见芳草萋萋,杨柳依依,却无征东谈主身影,唯有空自销魂。耳边偏又传来杜鹃鸟“不如归去”的悲凄鸣叫,怎能让东谈主听得下去?天将薄暮,又飘来绵绵春雨,一滴滴落在盛开的梨花之上,打得梨花早早凋零。而深闭春闺中的如花好意思眷也正如这被雨打的梨花,在孤凄中早早老去红颜。“雨打梨花深闭门”一句将花与东谈主、景与情长入在整个,凄丽哀婉,感东谈主心魄,历来被视为名句。
如梦令
春景
门外绿阴〔一〕千顷,两两黄鹂相应。睡起不胜情,行到〔二〕碧梧金井(1)。东谈主静,东谈主静,风弄〔三〕一枝〔四〕花影。
【校记】
〔一〕绿阴,一作“绿杨”。
〔二〕行到,一作“月到”。
〔三〕风弄,一作“风动”。
〔四〕一枝,一作“一庭”。
【凝视】
(1)金井:指饰有丽都雕栏的井。多用以好意思称宫廷、园林中的井。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说为曹组词。曹组,字元宠,颍昌(今属河南)东谈主。宣和三年(1121)进士。官至谈州刺史。组工词,相传其文句为宋徽宗所赏。有《箕颍集》,今不传。《全宋词》存词37首。
【简析】这首词以浅白流畅的笔调刻画出闺中东谈主的满腔春情,可谓语浅情深。春闺外绿阴千顷,黄鹂两两翻飞,此呼彼应。在这无限春光中醒来,便觉春心难耐,于是走到院中梧桐树下,雕栏丽都的井边。然则,仍是四下无东谈主,一片静谧,唯有微风轻拂,吹得一枝花影乱颤,更添无限惆怅!清黄苏《蓼园词选》胜赞此词“韵味清远”,并云:“‘不胜情’从‘千顷’字、‘相应’字生出,因‘不胜情’而行,行而无东谈主,仅仅‘风弄一枝花影’,更难为情。‘一枝’幽俊。”
如梦令
春景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绿皱。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1)。依旧,依旧,东谈主与绿杨俱瘦。
【校记】
【凝视】
(1)“指冷”二句:李璟《摊破浣溪沙》:“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此处化用后一句。吹彻:吹遍。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作无名氏词,又作黄庭坚词,黄氏生平见后。
【简析】这首词亦写春闺怀东谈主,用笔巧丽。前两句写景:黄莺用嘴去啄花,那花一动,似乎是一团红色欲溜走;燕子轻飘掠过水面,那尾巴在水波上少许,涟漪晃动,似乎是弄皱了一团绿色。两句对仗工巧,用字奇峭,然颇有老练气,故前东谈主称“险丽”而“斧痕犹在”(《古今词话词品》卷下)。三、四句化用南唐中主李璟的名句,写怀念远东谈主的凄凉心情。末以“瘦”字将闺中之“东谈主”与“绿杨”春景融在整个,总括全篇,并留住悠长馀味。
如梦令
春景〔一〕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用残酒。试问卷帘东谈主,却谈海棠依旧(1)。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2)。
【校记】
〔一〕题又作“暮春”、“春晓”、“春晚”。
【凝视】
(1)却:反而、居然。这里有出东谈主料想,不信托、不得意的风趣。
(2)绿肥红瘦:形容雨后海棠叶子更加盈润稠密,花朵却变的稀少枯败。
【作家】李易安。李清照(1084—约1151),号易安堵士,济南(今属山东)东谈主。知名学者李格非之女,知名金石学家赵明诚之妻,李清照亦享知名于南北宋瓜代之际,她工诗能文,词尤称寰球。她前期活命于较为开明的封建家庭,所作词多为闺情相念念之类,魄力清新婉丽。南渡后,丈夫不久又病死,她一渡过着十室九空的活命,临了在孤独凄苦中逝去。国破家一火之痛使她的词风大变,故土之念念、飘舞之感成为词作的主要内容。在艺术上,李清照赢得了极大的建树,她长于白描,工于造语,善于创奇,非论是遣意造句、谋篇布局,还是形象塑造,都有独特之处。她的作品流传下来的虽未几,但名篇极品却不乏其数。有《李清照集》。
【简析】这首小令是李清照最为知名的词作之一。词写惜春爱花情绪,这本是古代诗词中常见的题材,李清照却以短短三十三个字写出跌荡升沉、清新别致的情味来。这幕饶有兴味的场景发生在一个春晨,之前的夜晚风急雨稀,十分的抗拒静,女主东谈主公彻夜沉睡,却仍是宿醉未消。可知其前夕定有一番牛饮,非论缘起为何,如此痴迷,却必有借酒以消春愁的要素。是以,刚刚清醒的她最先想起的等于窗外的春花,等不足我方去看,就忙问正在窗边卷帘子的东谈主,谁知却得到海棠花还和昨天一样的回应。有东谈主认为这“卷帘东谈主”是侍女,有东谈主则认为就是女主东谈主公的丈夫,非论是谁,这心不在焉的草草回应,都不可抚平她彻夜的担忧,于是便有了“知否?知否?”这半是咕哝,半是诘问的两句。接下来“应是绿肥红瘦”的猜度更充分表达出对春事的关注和了解,以及对春花凋零、春光荏苒的惆怅。而“绿肥红瘦”四字,考验之精、用语之新,历来饱受赞誉,清王士祯《花草蒙拾》称其“东谈主工天巧,可称绝唱”。也有东谈主说此词脱胎于韩偓的《懒起》诗:“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但李清照却阴私树立了一场问答,便增添出活泼的情致,末句的真金不怕火字更是一篇精华所在,正如清黄苏《蓼园词选》所云:“一问极多情,答以‘依旧’,答得极淡,跌出‘知否’二句来。而‘绿肥红瘦’,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无数周折,自是圣于词者。”
如梦令
春恨
楼外残阳红满,春入柳条将半。桃李不禁风,回归落英无限。肠断,肠断,东谈主共楚天俱远(1)。
【凝视】
(1)楚天:指古楚国所辖今长江中游一带。
【作家】晏叔原。晏几谈,字叔原。又作晏殊词,皆误。此词作家实为秦不雅。
【简析】不雅此词末“东谈主共楚天俱远”句,当为绍圣四年(1097)秦不雅贬谪郴州时所作。词的开头两句言日已暮,而春未浓。以“满”字状残阳之血红,给东谈主以逼仄之感;以“半”写柳条之将绿未绿,推崇出萧索之意。三、四句再以风吹桃李,落英纷纭渲染,并将这无限凄凉之景凝于一趟首之间。词东谈主正远离朝廷,远离亲友,谪居偏远异乡,深味贬谪之痛,目击如此景象,便唯有断肠之感了。词作在充分的铺垫之后,接以“肠断、肠断”之语,恰如脱口而出一般。二语安排当然,而又富于冲击力。词以哀景写哀情,情景会通,感东谈主至深。
如梦令
冬景
冬夜〔一〕月明〔二〕如水,风紧驿亭(1)深闭。梦破鼠窥灯,霜送晓寒侵被。无寐,无寐,门外马嘶东谈主起。
【校记】
〔一〕冬夜,一作“遥夜”。
〔二〕月明,一作“沉沉”。
【凝视】
(1)驿亭:古代设于官谈旁供仕宦歇宿的馆舍。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这首词描写冬昼夜宿驿亭的苦况,应是贬谪途中所作,徐培均系于绍圣三年(1096)秦不雅自处州贬郴州谈中(见徐氏校注《淮海居士长短句》89页,上海古籍出书社1985年版)。首句应以异文为是,“遥夜沉沉”更可见出冬夜之漫长痛快,与下文“风紧”正相照管。前两句写天气的阴凉恶劣,以“驿亭深闭”的描写,突现出油腻的萧瑟之感。接下来写驿亭内住宿环境的恶劣,层层关闭的门窗并未挡住外面的冷气,不知若何就从梦中惊醒了,却看见老鼠正窥伺着,想偷食灯油;起霜了,更增添了黎明的寒意,一阵阵侵入被中。迂回难眠之际,却听门外马儿嘶叫,仍是有东谈主早起赶路了。这首三十三字的小令描写了由夜至明,整个夜宿驿亭的经过,用笔精简,情调凄恻,极富推崇力与感染力。
浣溪沙
春恨
风压轻云贴水飞。乍晴池馆燕争泥。沈郎多病不〔一〕胜衣(1)。 沙上未闻鸿雁信(2),竹间时有〔二〕鹧鸪啼(3)。此情惟有落花知。
【校记】
〔一〕未,一作“不”。
〔二〕有,一作“听”。
【凝视】
(1)“沈郎”句:沈郎即沈约,《南史·沈约传》载约尝致书于好友徐勉言己老病:“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以手持臂,率计月小半分。”此句意谓我方象沈约一样虚弱不胜,连衣服的分量都难以忍受。胜:禁得起。
(2)鸿雁信:《汉书》卷五四《苏建传附苏武传》载,武帝时,苏武出使匈奴被拘,牧羊于北海。后匈奴与汉和亲,汉求苏武归,匈奴却以武已死相推脱。武属吏常惠夜见汉使,教其诈称帝射猎得北来雁,雁足系有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汉使如其言以责单于,武得归。后世遂有鸿雁传书之说。
(3)鹧鸪啼:俗谓鹧鸪鸣声似言“行不得也哥哥”,故常为古东谈主借以抒写离情别绪。
【作家】李景,景当为“璟”。或言作家为李煜,均误。此词作家实为苏轼。
【简析】这首词写春日寂寥情愫。上阕前两句勾画出一副风浪轻飞、天晴水柔、燕筑新巢的春日怡悦图,随即又点染上一个弱不经衣的多病者的形象,组成较着的对比。下阕先以“未闻鸿雁信”与“时有鹧鸪啼”对举,言其离情无由宽慰,却有物激励,其愁可知。末以落花知其情作结,凄恻感伤,悠悠不尽。黄苏《蓼园词选》云:“按此作其在被谪时乎?首尾自喻。‘燕争泥’,喻别东谈主得意;‘沈郎’,自比;‘未闻鸿雁’,无喜信信也;‘鹧鸪啼’,声凄切也。通首婉恻。”
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1),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心有余而力不足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逗留(2)。
【凝视】
(1)“一曲”句:唐白居易《长安谈》诗:“花枝缺处青楼开,艳歌一曲酒一杯。”此句师其语及意。
(2)香径:花坛中饱和开花香的小路。
【作家】李景,景当为“璟”。误,此词作家当为晏殊。晏殊(991—1055),字同叔,临川(今江西抚州市)东谈主。十三岁以神童召试,赐同进士出身,为东宫伴读。仁宗时,备受恩宠,官至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又出任颖州、陈州、许州等地行政主座。卒谥元献。晏殊一世富贵,曾一度为相,政治上虽无大的事功,但善于奖拔东谈主才,范仲淹、欧阳修、宋祁、张先等皆出其门。文章赡丽,诗属西昆体,词则承袭五代,受南唐冯延巳的影响最大,和婉明丽,而无花间派的脂粉气。词作多写闲情逸致,雍容典雅而又富于情念念。有《珠玉集》。
【简析】这首词是晏殊最有名的代表作。词写伤春情愫,词东谈主春日独酌,闲适中无端生出无限感叹:天气依旧,亭台依旧,夕阳却已西下。问夕阳“几时回”,并非不知其回时,而是伤一日又过,年岁日老。下阕开头两句一痛春花之去,一喜春燕之来,天地轮回中的变化与重复,欢喜与感伤,以及诸多难以尽言的感怀都蕴涵于这流畅而工致的对句之中。末言独逗留于花坛小路中,刻画出词东谈主念念绪萦怀情状,也给读者留住无限遐想。这首词不同于一般凄恻哀婉的伤春词,而是娴雅中含情念念,响应出词东谈主在养尊处优中对于寰宇东谈主生各样奥秘的细腻感受和贫苦念念索。“心有余而力不足”一联景中寓情,情中含念念,最为传颂。杨慎《词品》谓“二语工丽,自然奇偶。”张宗橚《词林纪事》则称“意致预备,语调谐婉,的是倚声家语。”如此佳对却得来不易,据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十引《复斋漫录》载:晏殊赴杭途中,宿扬州大明寺,读壁上王琪题诗,大为颂扬,召与共餐,并云:“每得句,书墙壁间,或弥年未曾强对。且如‘心有余而力不足花落去’,至今未能对也。”王琪应声答曰:“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大悦。后晏殊又将此联用于《示张寺丞王校勘》诗中,诗云:“上巳晴朗假未开,小园幽径独逗留。春寒不定斑斑雨,宿酒难禁滟滟杯。心有余而力不足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游梁赋客多风韵,莫惜青钱万选才。”可见对其实为喜爱。
浣溪沙
春闺
青杏园林煮酒香,佳东谈主初试〔一〕薄罗裳。柳丝摇曳〔二〕燕飞忙。 乍雨乍晴花易老〔三〕,闲愁闲闷日〔四〕偏长。为谁羸弱减容光?
【校记】
国内自拍2019在线〔一〕初试,一作“初著”。
〔二〕摇曳,一作“无力”。
〔三〕易老,一作“自落”。
〔四〕日,一作“昼”。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又作晏殊、欧阳修、吴文英词。
【简析】这首词描写深闺男儿念念春之情。开篇先以“青杏”点出时节,杏子已青,该是和暖的暮春之际,游园的东谈主们煮酒欢宴,杏林里酒香四溢。闺中佳东谈主也换下了厚厚的寒衣,本年第一次穿上轻佻的罗裳,正揽镜自照,忽然看到窗外柳丝摇曳、燕子遨游的勃勃春光,不免颠簸隐衷。晴雨不定的天气容易使花儿凋零,我方的韶华又能存在几时?预备于这无法排解的愁闷之中,更以为日子悠长难耐。不觉间已是容光消减,不知是因为念念念谁呢?“乍雨乍晴花易老,闲愁闲闷日偏长”一联,语言高雅流丽,对偶工稳切当,意味丰厚深入,颇得后东谈主称颂,徐渭批曰:“浅淡中伤春无限。”整首词也以语浅如话而情味深长深受好评,《草堂诗馀隽》卷二评曰:“眼远景致理论语,等于诗家绝妙词。”
浣溪沙〔一〕
渔父
新妇矶〔二〕头眉黛愁(1),男儿浦口眼波秋(2),惊鱼错认月沈钩(3)。 青箬笠前无限事,绿蓑衣底一时休(4),斜风细〔三〕雨转船头。【校记】
〔一〕题一作“拟张志和渔父词”。
〔二〕矶,一作“滩”。
〔三〕细,一作“吹”。
【凝视】
(1)“新妇滩头”句:新妇滩头的山宛如好意思东谈主愁蹙的眉黛。新妇滩,在今江西德安县长江边上,因崖上有石象妇东谈主状,故名,又称“新妇矶”。
(2)“男儿浦口”句:男儿浦口的水象好意思东谈主眼中的秋波。男儿浦:在今江西九江东南三十五里大孤山侧,俗讹“孤”为“姑”,故有男儿浦之称,也作“男儿港”。
(3)“惊鱼”句:将惊起的鱼儿错认作映在水面的一钩眉月。
(4)“青箬笠”二句:意谓当前的许多事,头戴箬笠,身披蓑衣的渔父都做不了。
【作家】黄鲁直。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谈东谈主,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县)东谈主。治平四年(1067)进士。调叶县尉,升北京国子监老师,出知太和县。哲宗时,任《神宗实录》搜检官,起飞居舍东谈主、布告丞兼国史编修官。绍圣二年,以修《实录》虚假,贬涪州别驾,因又号涪翁。徽宗初召还,又为党争株连,以文字罪捣毁一切职务,充军宜州编管,卒于其地。黄庭坚一世奴婢苏轼,与秦不雅、张耒、晁补之,并称苏门四学士,庭坚为其首,晚年名声益胜,与苏轼并称苏黄。他作诗取法杜甫,崇敬格律,逐字逐句皆求其来历,为江西诗派宗匠,在其时及后世都有很大影响。但其诗歌也有步趋古东谈主,追求奇拗的弊病,这在他的词上也有体现。有《山谷集》。
【简析】这首词是拟唐张志和《渔歌子》词,张词云:“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活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此词仅仅下片用其语,上片实本唐顾况《渔父词》,顾词云:“新妇矶边月明,男儿浦口潮平,沙头露宿鱼惊。”坎坷片前二句将前东谈主语稍加转换,遂成佳联。上片一联工丽当然,杨慎誉为“自然统统”(杨慎批点《草堂诗馀》)。下片一联则深寓世情,杨慎称为“不错警世”之“谈语”(同上)。苏轼曾跋此词云:“鲁直此词,清新婉丽。问其最得意处,以湖光山色替却玉肌花貌,真得渔父家风也。然才出新妇矶,又入男儿浦,此渔父无乃太澜浪乎?”上半所云颇为恰切,后半虽有风趣风趣,却不免是文东谈主戏谑口气。此词黄苏之评甚为精到,《蓼园词选》云:“按前一阕,写得山水有声有色,多情有态,笔笔清奇。第二阕‘无限事’、‘一时休’,写渔父情愫,不免语含愤激。涪翁一世坎壈,托兴于渔父,欲为恬适,终带诉苦。结句与张志和‘斜风细雨不须归’句,亦自神理迥别。张句是无心任远,涪翁句是有心避患也。细味当自得之。”虽是拟作之词,却不可幸免地会泄露作家的心思,此词恰是一个例证。
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1),寒山一带伤心碧(2)。瞑色入高楼(3),有东谈主楼上愁。 栏干〔一〕空伫立(4),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途,长亭更短亭(5)。
【校记】
〔一〕栏干,原作“玉梯”,一作“玉阶”。
【凝视】
(1)“平林“句:平原上广大的树林间烟霭阴暗如织。漠漠:密布、广布的样子。
(2)伤心碧:表情极为青碧。伤心:这里用作进程副词,极、甚之意,犹万分。
(3)瞑色:暮色。
(4)伫立:久立。
(5)亭:古代设在正途边供行东谈主休息食宿的馆舍。庾信《哀江南赋》:“十里五里,长亭短亭。”《白氏六帖》卷三“馆驿门”引庾赋,并云:“言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
【作家】李太白。李白(701—762),字太白。出身于西域,长于四川,一世漫游了泰半个中国。天宝元年(742),以布衣入翰林,待诏宫中,世因称“李翰林”。天宝三载自请还山。安史乱起,入永王李璘水军幕府,永王败,被长流夜郎,旋遇赦,流浪于江湘。晚卒于宣州当涂。李白是我国最伟大的纵脱方针诗东谈主之一,存诗一千馀首。有《李太白集》。《菩萨蛮》与《忆秦娥》两词向被置于李白名下,然二词唐代未见著录,约为宋初所编的《尊前集》始载入,并署李白作。南宋黄昇所编《唐宋诸贤绝妙词选》更誉为“百代词曲之祖”。但其魄力过于圆熟,不类词体初成的中唐时期的作品。故其作家问题、系年问题,历来聚讼纷繁,有东谈主认为是晚唐东谈主词,托名李白,也有东谈主认为是北宋无名氏所作。姑存疑。
【简析】这首词的作家虽不可细目,但其高度的艺术建树是无庸置疑的,因而数百年来传颂不衰。词写怀远,其主东谈主公或谓闺中念念妇,或谓羁旅游子,似以前者为佳。亲东谈主远离,当然昼夜想念,而在音信难通的古代,登楼眺望似乎是排解念念念的主要阶梯,尤其对闭于深闺的女子来说,这是她们能早少许看到亲东谈主的惟一技艺。登楼之际,她们莫不怀有一份亲东谈主忽至的热望,然则这样的惊喜很少来临,更多的时候仅仅孤独怅望,徒增感伤良友!这首词通常是刻画这样一副登楼望远的经典场景,开篇却并不点明,仅仅写景,但广漠的平林,绵延的寒山,已浮现出眺望的视角,而如织的阴暗烟霭和青碧极端的山色,则渲染出凄清的氛围,特别是以“伤心”来形容“碧”,更定下了伤感的基调。在这样的描写之后,才点出高楼,及楼上东谈主的“愁”,并以“瞑色入”三字拉出一个时间的变化,突现出“愁东谈主”眺望之久。下阕接着“愁”字,笔直写其“空伫立”,并以急飞归巢的鸟儿相衬托,更加显出独守空闺的孤苦。末两句计划远东谈主归途,以“更”字将长亭和短亭结合,突现出用之不竭的嗅觉,归途之远、归期之遥、离愁之深、念念念之苦便即有板有眼。
菩萨蛮
秋闺
蛩声〔一〕泣露惊秋枕(1),罗帏泪湿鸳鸯锦。独卧玉肌凉(2),残更与恨长。 阴风翻翠幌〔二〕,雨涩灯花暗。毕竟不成眠,鸦啼金井寒。
【校记】
〔一〕蛩声,一作“虫声”。
〔一〕翠幌,一作“翠幔”。
【凝视】
(1)蛩:这里指蟋蟀。
(2)玉肌:对女性肌肤的好意思称。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这首词写深闺秋怨。秋夜窗外蟋蟀声声,如在露中陨泣,惊动枕上之伤心东谈主,也不禁失声泪流,打湿了绣着鸳鸯的锦被。独卧于罗帏之内,只以为肌肤冰冷。残夜无限,似乎与心头幽怨一样绵长。秋夜的寒风翻动着绿色的帷幕,细雨预备不停,灯花黑暗。面对这一室凄清,独守空闺之东谈主如何能入眠? “‘毕竟’二字,写尽彻夜之迂回。”(《古今词统》卷五)耳听得鸦啼数声,已是拂晓时刻,想此时那饰有雕栏的井边也依然是冷气逼东谈主。此词寥寥数语,写尽秋闺苦况,故徐渭批以“语少情多”。只是以能有这样的艺术恶果,在于其善于登第特定景物来营造气氛,如以“蛩声”、“阴风”、秋雨、暗灯等渲染秋闺之凄凉,以“罗帏”、“翠幌”、“鸳鸯锦”等丽都的器物反衬主东谈主公的孤独,故《草堂诗馀隽》赞其“点缀处最是针门一线,洵是王孙高手!”
菩萨蛮
秋闺
金风簌簌惊黄叶,高楼影转银蟾匝(1)。梦断绣帘垂,月明乌鹊飞(2)。 新愁知若干,欲〔一〕似丝〔二〕千缕。雁已不胜闻(3),砧声何处村。
【校记】
〔一〕欲,一作“却”,是。
〔二〕丝,一作“柳”,非。
【凝视】
(1)银蟾:《淮南子·精神》:“日中有踆乌(著者按:踆,即蹲,谓鸟有三足),而月中有蟾蜍。”因称太阳为金乌,月亮为银蟾。匝:环绕。
(2)“月明”句:此化用曹操《短歌行》诗:“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数三匝,无枝可依。”
(3)“雁已”句:此化用李颀《送魏万之京》诗:“鸿雁不胜秋声里,云山况是客中过。”
(4)砧:捣衣石。秋日要准备寒衣,故多浣洗之劳。秋夜砧声尤足动念念妇盼归之情,游子念念家之意。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作无名氏词。
【简析】此词与前词词牌疏导,题目疏导,主题亦疏导,同写秋闺之念念。第一句与前词第一句“蛩声泣露惊秋枕”同用一“惊”字,《草堂诗馀》正集卷一云:“秋枕黄叶,冷凌弃物耳;用两‘惊’字,冷凌弃生情。”《蓼园词选》解第二句云:“按‘匝’字从‘转’字生来,匹月由东而西,转于高楼之上者,已匝也。”前两句刻画出一片清冷澹远的秋夜征象,三句刻画出主东谈主公深闺不寐的形象,四句化用曹操知名诗句,即写眼远景致,又推崇出其孤寂无着的心情。下阕先以一问一答,直揭秋闺无穷愁念念,继用前东谈主诗句和经典意想进一步深化之。这首词意境清冷,笔致幽婉,写尽秋闺“各样可怜”(《词菁》卷二眉批),《草堂诗馀隽》卷四眉批云:“色色入愁,声声致憾。”又评曰:“如风声、雁声、砧声,俱足动秋闺之念念。”
卜算子
送春
特地送春归(1),无计留春住。毕竟年年用著来,何似休归去。 目断楚天遥(2),不见春归路。风急桃花也似愁,点点飞红雨。【校记】
【凝视】
(1)意:意图、想法。
(2)楚天:楚地的天际,这里代指远方。
【作家】僧皎如晦。
【简析】这首为“送春”而作的词,表达了作家对春光无限贪恋的神态。暮春时节,词东谈主知谈是送春归去的时候了,心中却为无法将春留住而惆怅、心焦。他言不尽意的劝说春,毕竟年年都要来,那里赶得上不且归?然而劝也毋庸,春还是离去了,遥看天际,却也看不到春的归路。急风吹过,桃花也似为春去而忧愁不已,红色的花瓣点点飞落,就象纷飞的泪雨。在词东谈主的笔下,春就象东谈主一样,有灵性,可与之交流,因而更让东谈主心生爱意,难懂难分。而桃花,也如东谈主一样多情感,可与东谈主共鸣。拟东谈主手法的期骗不但使整首词情趣盎然,也充分响应出词东谈主对春天、对好意思善事物的羡慕。
卜算子
孤鸿〔一〕
缺月挂疏桐,漏断东谈主初静(1)。时见〔二〕幽东谈主独往来(2),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东谈主省(3)。拣尽寒枝不肯栖(4),枫落吴江冷〔三〕。
【校记】
〔一〕或有题作“黄州定惠院寓居作”。
〔二〕时见,一作“谁见”,又作“唯有”。
〔三〕枫落吴江冷,一作“寂然沙洲冷”,更佳。
【凝视】
(1)漏断:漏壶的水已滴尽,指夜深。漏:计时用的漏壶。
(2)幽东谈主:幽居之东谈主,语出《周易·履卦》:“履谈坦坦,幽东谈主贞吉。”
(3)省:领会、明白。
(4)“拣尽”句:隋李元操《鸣雁行》诗有“夕宿寒枝上,朝飞空井旁”句,此反用其意。
【作家】苏子瞻,即苏轼。
【简析】元丰三年(1080)二月一日,“乌台诗案”后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的苏轼到达黄州,寓居城东南之定惠院,五月迁临皋亭。这首词即应作于是年二至五月间。词的上片先刻画出一副月缺桐疏,漏断东谈主静的凄清夜景,继而突现出词东谈主独来独往,缥缈如孤鸿之影的幽东谈主形象。陈匪石《宋词举》卷下评曰:“首句写景,已一片幽静阵势。次句写时,更觉万籁无声,纤尘不到。‘幽东谈主’身份境地,烘托已尽。然后说出‘独往来’之‘幽东谈主’。‘见’上着一‘谁’字,更为上两句及下‘孤’字出力。至‘孤鸿’之影,则为见‘幽东谈主’者,或即‘幽东谈主’本人,均不可定。”详细入微地诠释出这阕词饱和于字里行间的清幽之气、孤寂之情。下片则连续如鸿之比,效用描写“孤鸿”,实是以“孤鸿”照射词东谈主。正如黄苏《蓼园词选》所云:“初从东谈主提及,言如孤鸿之荒僻。第二阕专就鸿说,语语双关。格奇而语隽,斯为超诣神品。”惊飞回望,恨无东谈主知的孤鸿,恰是词东谈主初出牢狱,兀自胆战心寒,又满腹冤屈,邑邑抗拒神态的生动写真。而末尾塑造的宁卧沙洲,不栖寒枝的孤鸿形象,则充分推崇出词东谈主甘于寂然、碌碌寡合,宁愿忍受幽居清冷,也不随声附和的孤高情愫。整首词以清灵的笔致营造出清幽的田地,用记号的手法传达出贫苦的含蕴。“孤鸿”与“幽东谈主” 似二实一,在一片清冷孤凄中,荒疏出凛然高傲,让东谈主在感悟词东谈主心头的孤苦与清廉的同期,也会深刻体会对于社会东谈主生的各样悲慨,而那清幽凄好意思的意境则更能感染无数心灵。一首小令,写得如此奇绝动东谈主,自是寰球阵势,故黄庭坚盛赞曰:“语意精好意思,似非吃烟炊火东谈主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少许尘俗气,孰能至是?”(《跋东坡乐府》)
忆秦娥
秋念念〔一〕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1)。年〔二〕年柳色,霸陵伤别(2)。 乐游原上清秋节(3),咸阳古谈音信绝(4)。音信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5)。
【校记】
〔一〕原无题。
〔二〕“年”前原有“秦楼月”三字。
【凝视】
(1)秦娥:这里泛指长安一带好意思貌的女子。《方言》卷二:“秦、晋之间,好意思貌谓之娥。”
(2)霸陵:中语帝陵,在长安东,又作“灞陵”。隔壁有灞桥,自汉以来就是折柳赠别的场所。
(3)乐游原:亦名乐游苑,本秦时宜春苑,汉宣帝神爵三年(公元前59年)修乐游庙,因以为名。位于长安东南,为长安最高处,可眺望全城景象。唐时每逢正月竟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士女多到此游赏。清秋节:即九月九日重阳节。
(4)“咸阳”句:西去的爱东谈主音信圮绝。咸阳:在长安西,为秦故都,咸阳古谈是长安往西北的必经之地。音信:音信。
(5)汉家陵阙:指长安周围汉朝天子的陵墓。阙:陵墓前的牌坊。
【作家】李太白,即李白。或作无名氏。与上《菩萨蛮》词情形疏导,可参见。
【简析】这首词描写秦娥对于远去爱东谈主的念念念:与饮泣的箫声惊醒了梦中的秦娥,仰望楼外的明月,想起与爱东谈主灞陵折柳赠别的情景,那柳色年年依旧,爱东谈主却触物伤情。曾经经相携游览乐游原,如今又逢重阳佳节,故乡重游,却只然而鳏寡茕独。看那西去必经的咸阳古谈东谈主来东谈主往,却莫得爱东谈主的少许消息传来,唯有那汉朝皇陵无声的立在秋风残阳之下。这首怀远词带有较着的地域特色,田地阔大,并暴流露强烈的历史兴一火之感,因此也常被东谈主手脚一首怀古词。秦楼、汉陵,灞桥、乐游原,这些浸润了深刻文化意蕴的名胜古迹,意味着曾经的光芒,如今却在残月、秋风、夕阳中,寥落难受,主东谈主公内心积贮的绝不仅仅爱东谈主远离的孤寂,更有盛世不再的悲慨,因此,这首词才能变一般怀远词的凄婉而呈现出慷慨激越的特色。黄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将此词与《菩萨蛮》推为“百代词曲之祖”。王国维更是激赏末尾两句,《东谈主间词话》云:“太白纯以阵势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浦江清《词的教诲》对末两句有更详细地诠释:“夫西风乃一年之将尽,残照是一日之将尽,以流光消除之感,与帝业浮泛东谈主惹事功的微小,各样反省,交汇成激越的情绪。”而这样的情绪很难和盛唐时的李白计划起来,有东谈主说应是晚唐东谈主的作品,可备一说。
清平乐
春景〔一〕
春风依旧,着意隋堤柳(1)。搓得鹅儿黄欲就(2),天气晴朗时候。 去年紫陌青门(3),今宵雨魄云魂。毁灭一世憔悴,只怕〔二〕几个薄暮。
【校记】
〔一〕原无题。
〔二〕怕,原作“消”。
【凝视】
(1)隋堤柳:隋炀帝开通济渠、邗沟,渠广四十步,旁筑御谈,并植杨柳。
(2)“搓得”句:意谓鹅黄色的柳芽在春风的揉搓下就要吐流露来了。
(3)紫陌青门:指京城。紫陌:帝都郊外的谈路。青门:《三辅黄图》:“长安城东出南头第一门曰霸城门。民见门青色,名曰青城门,或曰青门。”后泛指京城城门。
【作家】赵德麟。赵令畤,字德麟,宋太祖次子燕王德昭玄孙。元祐中签判颍州,因与苏轼交善,入元祐党籍,坐废十年。后从高宗南渡,袭封平稳郡王,同知行在大批正事。善词,清先著谓为“贺方回(铸)之亚。”(《词洁》)有《聊复集》,今不传。
【简析】这是一首借景抒情之作。上片写一如客岁的晴朗春景,词东谈主用拟东谈主的手法,赋予春风以东谈主格化的形象,言其昂然慷慨,着意打扮隋堤杨柳,“搓得鹅儿黄欲就”一句,尤为清新灵动。下片言东谈主事之幻化莫测,与上片“春风依旧”够成强烈对比。词东谈主去年此时,尚与友东谈主兴冲冲在京城各处游冶,本年则东谈主去如雨收云散,孤零零无所依傍,谈古论今,作家不由发出“毁灭一世憔悴,只须几个薄暮”的长叹!出身皇室,而又堕入新旧党争的词东谈主,履历了东谈主生的大起大落,心中的悲慨当然远胜于常东谈主,此词所蕴涵的贫苦苦痛亦非一般伤春词可比。正因如此,“毁灭”两句才能具有不同寻常的震撼东谈主心的力量,数百年来为东谈主欷歔不已,明李攀龙《草堂诗馀隽》云:“对景伤春,至‘毁灭一世’语,最为悲切。”明王世贞《艺坛卮言》谓末两句:“此恒语之多情者也。”近东谈主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云:“谈古论今,东谈主之常情。此词结末二句,何沉痛乃尔。”
阮郎归
春闺〔一〕
春风吹雨绕残枝,落花无可飞。小池寒绿欲生漪,雨晴还日西。 帘半卷,燕双归,讳愁无奈眉(1)。翻身整顿着残棋,咕哝应劫迟(2)。
【校记】
〔一〕原无题。
【凝视】
(1)讳愁:避讳内心的愁苦。讳:避讳。
(2)劫:围棋术语。詈骂两边在合并处各自围住对方一子,黑方如先提吃白方一子,白方须先于他处下子,待黑方应后,才可于原处提回黑方一子。如此往复提吃,叫“劫争”,简称“劫”。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作无名氏词。
【简析】这首词诸本皆不题“春闺”。不雅词意乃是写无限春愁,当不限于闺怨。词一开篇便刻画出一幅残春图,风雨奏乐开花枝,却无落花遨游,因为春花仍是落尽。日暮时刻,雨过天晴,波澜不惊的一池碧水逐步晃动起涟漪。半卷竹帘,看到燕子双双归巢,本是在悉力掩饰内心的愁苦,此时却仍不免眉头紧锁。回身整顿残棋,想暂时抛开愁念念,但愁肠寸断之下,实在难以采集元气心灵,是以咕哝未定,落子迟缓。此词后三句遐想奇警,深受称赏。《古今词统》卷六云:“‘讳愁’五字,不知费多少安顿!”杨慎云:“眉不掩愁,棋不用愁,愁来何处著?”又云:“‘讳愁无奈眉’,写想深慧。‘翻身’二句,愁东谈主之致,极宛极真。此等情景,匪夷所念念。”(杨慎批点《草堂诗馀》卷一)清黄苏《蓼园词选》认为此词颇有政治意蕴,其按语云:“此词疑少游坐党被谪后作,言已被谪而众谤尚交构也。‘绕’字有纠缠不已之意。风雨相逼,至无花可飞,则惨悴甚矣。池欲生漪,亦‘吹皱一池’之意也。‘日西’,言日已暮而时已晚也。整顿残棋而应劫迟,言欲求伸而无心于应敌也。辞旨清婉凄楚。结果‘咕哝’二字,妙在尚有含蓄。”南唐冯延巳《谒金门》有“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名句,隐含风浪幻化,心情漂泊之意。《蓼园词选》认为二词含蕴类似,可备一说。
阮郎归
初夏
绿槐高柳咽新蝉(1)。薰风初入弦(2)。碧纱窗下水沉烟(3)。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4)。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又〔一〕圆(5)。
【校记】
〔一〕又,一作“却”。
【凝视】
(1)“绿槐”句:晋陆机《拟明月何清白诗》:“寒蝉鸣高柳。”此师用其语。新蝉:初夏刚出的蝉。
(2)“薰风”句:薰风:初夏时和暖的东南风。《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孔颖达疏谓 “(《南风》)其辞曰:‘南风之薰兮,不错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不错阜吾民之财兮。’”此句说《南风》之歌又运行被歌唱,意即南风初起。
(3)水沉烟:指沉香烽火而生成的轻烟。沉香,香木的一种,其脂膏凝结成块,入水则沉,故名沉香,笔名沉水。
(4)“榴花”句:李白《寄韦南陵冰余江上乘兴访之遇寻颜尚书笑有此赠》:“月色醉远客,山花开欲然。”此句用其语形容盛开的榴花如烽火的火焰。然,通“燃”。
(5)琼珠:这里指水珠。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
【简析】此词原无纪年,薛瑞生《东坡词纪年笺证》(三秦出书社1998年版)和邹同庆、王宗堂《苏轼词纪年校注》(中华书局2002年版)所据不同,然均编在元丰七年(1084)四月,时苏轼由黄州团练副使移为汝州团练副使,路经江西,游庐山。苏轼《不雅棋》诗引云:“尝独游庐山白鹤不雅。不雅中东谈主皆阖户昼寝,独闻棋声于古松活水之间,意欢然喜之。”(《苏轼诗集》卷四二)其《书司空图诗》又云游白鹤院后始知司空图“棋声花院静,幡影石坛高”诗句之工(《苏轼文集》卷六七)。薛著以此词“棋声惊昼眠”句与两诗意境相仿佛,故暂定此词作于四月底轼游庐山白鹤不雅后。王质《东坡先生祠堂记》载:“先生以元丰七年别黄,……自临皋渡武昌,至富川,……见词‘绿槐高柳咽新蝉’者是,今载集。”又云:“先生去都安以四月一日,至富川以七日,去以旬日,至庐山以十五日。”邹、王据之谓此词作于四月上旬登庐山前,地点在富川,即今湖北阳新县。词写初夏香闺风情,作家最先无数接管具有初夏特征的景物入词,如绿槐、高柳、小荷、榴花,为眼中所见之植物;新蝉,则为耳中所闻之动物;薰风、微雨,为当然阵势。在这样的配景上,作家又效用塑造了一位青娥的形象,她昼眠于碧纱窗下,沉烟草中,却又被棋声惊醒,于是来到庭院池边戏水,纤手弄泉,细碎的水花被溅落到如玉盆一样的荷叶上,又汇成浑圆的水珠。这活泼欢乐的青娥与春深似海的初夏景象浑然一体,共同组成一副楚楚可东谈主的初夏香闺图。虽是一首小令,但绵密的物象和流畅的叙事,却使这副初夏香闺图具有立体感、纵深感,以及胜于图画的时空流动感。此词取材虽小而涉艳,但清新优雅,故清黄苏《蓼园词选》赞曰:“清和婉丽中而魄力自佳。”
阮郎归
咏茶〔一〕
歌停檀板舞停鸾(1),高阳饮兴阑(2)。兽烟喷尽玉壶乾(3),香分小凤团(4)。 云〔二〕浪浅,露珠〔三〕圆(5),捧瓯春笋寒(6)。绛纱笼下跃金鞍(7),归时东谈主倚栏。
【校记】
〔一〕题一作“茶”。
〔二〕云,一作“雪”。
〔三〕珠,一作“花”。
【凝视】
(1)“歌停”句:指歌舞停歇。檀板:檀木制成的拍板。鸾:凤凰类的神鸟,这里用以喻指舞姿优好意思的舞女。
(2)高阳:即高阳令郎。《史记·郦生传补》载,刘邦领兵过陈留,高阳儒生郦食其求见,刘邦言其方以六合为事,无暇见儒生,拒之。使臣出告,郦生横眉按剑叱曰:“吾高阳令郎也,非儒东谈主也。”遂延入,终受重用。后以高阳令郎称好酒之东谈主。
(3)兽烟:兽形香炉中喷出的烟。
(4)小凤团:印有凤纹的小片茶饼,出自福建建安,为宋代最佳的贡茶之一。宋张舜民《画墁录》卷一载,丁谓“为福建转运使,始制为凤团,后又为龙团。……天圣中,又为小团,其品迥加于大团。”
(5)“雪浪”二句:形容点茶时泛起的茶沫如淡淡的雪浪,似盛开的带露的花朵。宋时喝茶至今不同,是将茶饼碾成茶末,放在碗顶用滚水冲,称点茶。因茶末已榨干水分,故呈白色,冲点时,便形成白色的茶沫。点茶是一种本事,宋东谈主常证明白沫的样子、持续时间等要素来月旦茶的优劣,此称斗茶。
(6)春笋:这里代指女子纤细纯净的手。
(7)绛纱笼:覆以红色轻纱的灯笼。
【作家】黄山谷,即黄庭坚。一说为苏轼,误。
【简析】黄庭坚写过许多咏茶词,且颇受好评,明沈际飞即有“山谷多茶词”,“悉臻妙境”(《草堂诗馀正集》卷一)之评。此词等于其中较知名的一首,词作描写酒筵后饮茶的情景,从歌舞停歇,饮者兴阑,到香尽壶干,捧出香茶,再到点茶、分茶,直到灯下归家,词东谈主将一个漫长的经过写得流畅灵动,一句一景,景景动东谈主,尤其是末尾两句以灯下跃下马鞍的归家者和倚栏眺望的家中东谈主对照,款款温柔,齐全收场,尤为感东谈主。这首词充分响应出士医师的精采活命和情趣品位,因而深受喜爱,《古今词话》云:“不雅者叹服此词。八句状八景,音律一同,殊不散乱,东谈主争宝之,刻之琬琰(著者按:上端圆的圭称琬圭,上端尖的圭称琰圭,琬琰乃是好意思称刻词之物。)挂于堂室之间也。”
画堂春
落红铺径〔一〕水平池(1),弄晴小雨霏霏〔二〕(2)。杏花〔三〕憔悴杜鹃啼(3),无奈春归。 柳外画楼独上,凭阑手捻花枝。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
【校记】
〔一〕铺径,一作“堆径”。
〔二〕霏霏,一作“霏微”。
〔三〕杏花,原作“杏园”,是。
【凝视】
(1)水平池:水池水满,水面与塘边持平。
(2)“弄晴”句:细雨时下时停,似乎在作弄好天。霏霏:雨细貌。
(3)杏园:园林名,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大雁塔南。杏园是唐时知名园林,在曲江池西南,为新进士游宴之地。《秦中岁时记》:“进士杏花坛初会谓之探花宴,以少俊二东谈主为探花使,遍游名园,若他东谈主先折得名花,则二使皆有罚。”此处以杏园借指北宋汴京之琼林苑,杨侃《皇畿赋》:“彼池之南,有苑何大。既琼林而是名,亦玉辇而是待。其或折桂天廷,花开凤城,则必有闻喜之新宴,掩杏园之旧名。”杏园憔悴,用杜牧诗:“莫怪杏园憔悴去,满城多少插花东谈主。”
【作家】徐师川,误。应为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这是一首表达暮春惆怅之情的词作。上阕主要描写春末的阑珊景象:落红铺满了小路,池水仍是满了,小雨却依然时下时停。在杜鹃的悲鸣声中,似锦谢尽的杏园也显得憔悴起来。面对此景,不由东谈主不发出“无奈春归”的惊奇!下阕主要通过对不雅景之东谈主动作的描写表达其怅恨不已之情:独自登上柳树边的高楼,手上搓弄开花枝,凭栏眺望。其愁苦枯燥之状已有板有眼,而“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的刻画更将其内心的无限幽怨败流露来。末二句尤其受东谈主嘉赞,《草堂诗馀隽》卷四考语云:“末语迫真。”《填词杂说》云:“填词结句,或以漂泊见奇,或以迷离称隽,著一实语,败矣!”并谓此二句“深得此法”。《蓼园词选》云:“按一篇主意仅仅时已过而世少心腹耳,说来自清秀无匹。末二句尤为切挚。花之香,比正人德之芳也,是以捻者以此,是以无语而对斜晖者以此。既无东谈主知,惟娇傲自解良友。语意含蓄,清气远出。”
画堂春
春怨
东风吹柳日初长,雨馀芳草斜阳。杏花雕残燕泥香,睡损红妆。 香〔一〕篆暗〔二〕消鸾〔三〕凤(1),画屏萦绕〔四〕潇湘(2)。暮〔五〕寒轻〔六〕透薄罗裳,无限念念量。
【校记】
〔一〕香,一作“宝”。
〔二〕暗,一作“烟”。
〔三〕鸾,一作“龙”。
〔四〕萦绕,一作“云锁”。
〔五〕暮,一作“夜”。
〔六〕轻,一作“微”。
【凝视】
(1)篆:此指周折升腾,状如篆字的烟草。
(2)潇湘:即湘水。水清深貌曰“潇”,湘水清晰深广,古诗文中多称为“潇湘”。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作黄庭坚。
【简析】这首词写闺妇春怨。上阕先写春日崴蕤怡悦:东风吹拂着柔滑的柳枝,恰是日间刚运行变长的时节。日暮时刻,一场春雨洒过,夕阳斜照,芳草萋萋,好意思景如画。杏花雕残,花瓣融入泥中,又被筑巢的燕子衔起,那燕巢里也会有杏花的香气吧?二、三句化用温庭筠“雨后却斜阳,杏花雕残香”(《菩萨蛮》)之句,王国维谓之 “实有出蓝之妙”(《东谈主间词话》附)。上阕末则突现出一个无极春睡,妆残神倦的娇媚形象,和窗外冶荡的春光正相匹配。下阕转写闺房内的景致:香炉中烟气缭绕,炉上刻的鸾凤斑纹也看不清了。画屏上,湘水萦绕,潸潸饱和。这阴暗预备的氛围,使闺中东谈主堕入无限情念念,却不觉轻佻的罗裳已难敌夜幕来临时的春寒。此词笔致婉丽,情致缅邈,杨慎批曰:“情景兼至。”(杨慎批点《草堂诗馀》)《草堂诗馀隽》则曰:“句句写景入画,言少而意甚多。”(卷四眉批)宋杨偍《古今词话》云:“少游《画堂春》‘雨馀芳草斜阳,杏花雕残燕泥香’之句,善于状景物。至于‘香篆暗消鸾凤,画屏萦绕潇湘’二句,便含蓄‘无限念念量’风趣。此其有感而作也。”
海棠春
春晓
流莺窗外啼声巧(1),睡未足、把东谈主惊觉。翠被晓寒轻,宝篆(2)沉烟袅。 宿醒〔一〕未解宫娥〔二〕报(3),谈别院、笙歌会早〔三〕。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
【校记】
〔一〕宿醒,应作“宿酲”。
〔二〕宫娥,一作“双娥”。
〔三〕会早,一作“宴早”。
【凝视】
(1)流莺:即莺鸟。流,谓其鸣声圆转。
(2)宝篆:对烟草的好意思称。篆,参见前词凝视(2)。
(3)宿酲:酒醉后经夜未醒。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作无名氏词。
【简析】这首词描写春晓时刻闺房光景,娇媚流丽中寓无限风情。上阕以窗外流莺婉转啼鸣,惊醒春睡未足之东谈主开篇,数语而将春晓情景有板有眼。下两句写闺房崴蕤怡悦:翠色的被子在拂晓的寒意中显得十分轻佻,凉风吹进,那褭褭升腾宛如篆字的烟草,也忽然沉了下去。下阕以“宿酲未解”开篇,则“睡未足”之原因显而易见。《草堂诗馀隽》卷一眉批云:“‘宿酲’承‘睡未足’来,多么条理!”虽此时酒意犹存,睡尚未足,侍女却来报别院又要早起笙歌,则其昼夜欢宴之情形显而易见。然主东谈主公却并不留意酒筵之事,反问起海棠花事,其情愫心肠亦显而易见。《草堂诗馀正集》卷一批“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一句云:“媚杀!”全词便在这情味高潮处戛然则止,留住悠长余韵。
眼儿媚
春景〔一〕
楼上薄暮杏花寒(1),斜月小栏干。一对燕子,两行归雁〔二〕,画角声残(2)。 绮窗东谈主在东风里,无语〔三〕对春闲。也应似旧,盈盈秋水,淡淡春山(3)。【校记】
〔一〕题一作“春夜”。
〔二〕归雁,一作“征雁”。
〔三〕无语,一作“挥泪”。
【凝视】
(1)杏花寒:古时将小寒到谷雨的八个骨气,一百二旬日,分为二十四候,每五日一候,每候应一种花信。雨水节三信:菜花、杏花、李花。雨水时天气尚有寒意,杏花候恰好雨水中,故称杏花寒。
(2)画角:古乐器名。形如竹筒,本细末大,以竹木或皮为之,亦有铜铸者。外有彩绘,故名。其声哀历高昂,军中多用以报警戒严或昂扬士气。
(3)“盈盈”二句:此谓佳东谈主眼波清莹如秋水,秀眉淡扫若春山。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又作阮阅词、左誉词。
【简析】清黄了翁认为这是首“久别忆内”之词,似作于元丰二年(1079)秦不雅赴会稽探亲途中,时不雅正与苏轼同游。《蓼园词选》亦谓:“案此久别忆内词耳,语语是意中摹想而得,意致预备中绘出,满是梦幻泡影,与杜少陵‘彻夜鄜州月’一律同看。”杜甫《月夜》是一首知名的五律,诗云:“彻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赤子女,不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日依虚幌,双照泪痕干。”此诗亦是忆内之作,却不笔直写己之念念亲,反写配头月夜孤独念己的苦况,以设想之笔写婉转之念念,更见念之深,情之切。此词确与《月夜》合并手法,全是摹想闺中情景:杏花开时的薄暮时刻,小楼上颇有寒意,闺中东谈主靠在雕栏上默然念念念远方的亲东谈主,直到月亮斜挂兀自不竭。燕子成双,佳东谈主却是鳏寡茕独;大雁北归,游子依然浪迹海角。春日景象反使她倍觉孤苦,薄暮的凄凉画角更颠簸心头无限愁绪。东风冶荡,春日清闲,她却仅仅独自坐在雕镂丽都的窗子里,泪眼婆娑,愁苦无语,怎不让东谈主肉痛?许久不见,想她应该还如旧日那般眼波清晰、秀眉如画、动东谈主心魄吧!此词清丽深挚,曾被誉为秦不雅“采集未几得”(徐渭评本)的佳作。《草堂诗馀隽》卷一则云:“写景欲鸣,写情如见,语意两到。”亦给予极高评价。
柳梢青
春景
岸草平沙,吴王故苑,柳袅烟斜。雨后寒轻,风前香软,春在梨花。 行东谈主一棹海角(1),酒醒处,残阳乱鸦。门外秋千,墙头红粉,深院谁家。
【凝视】
(1)棹:划水行船,也指荡舟的用具,又作船的代称。此即指船。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说为僧仲殊。
【简析】这首词写春日傍晚舟行所见怡悦与羁旅心情。由“吴王故苑”可知,所描写的是古吴都城,今江苏苏州一带的怡悦。上阕先写舟上眺望征象:那青草萋萋,沙滩平阔的岸上就该是旧时吴王的宫苑了,那里柳丝袅娜,烟霭斜荡。春雨事后,寒意又减轻了几分,轻风吹过,温软的香气飘散开来。枝端梨花烂漫,展现出春光无限。下阕写舟行所感:一叶孤舟,海角飘舞,酒醒后只见残阳斜挂,暮鸦乱鸣,更添惆怅。忽见一家庭院,门外挂着一只秋千,墙头上有佳东谈主俏立,这深深的院落是谁的家呢?独行中见这样温馨的院落,更引起念念家之情。词作清丽婉转,将优好意思的当然怡悦和惆怅的念念家之情长入陆续,颇具动东谈主心魄的魔力。
柳梢青
春暮〔一〕
子规啼血〔二〕。可怜又是,春归时节。满院东风,海棠铺绣,梨花飘雪。 丁香露泣残枝,算未比、酸心寸结。自是休文(1),厚情多感,不干风月(2)。
【校记】
〔一〕原无题。
〔二〕子规啼血,原作“数声鶗鴂”。
【凝视】
(1)休文:南朝沈约,字休文,以未得重用,抑郁成病,羸弱荒谬。参见前《浣溪沙》(风压轻云贴水飞)注(1)。
(2)风月:清风朗月,指好意思好的景象,亦喻男女情爱。
【作家】贺方回。贺铸,字方回。误,此词作家实为蔡伸。蔡伸(1088—1156),字伸谈,一作申谈,自号友古居士。仙游(今属福建)东谈主,蔡襄之孙。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进士。历太常博士,真、饶、徐、楚四州通判,滁州、和州知州,官至左中医师。有《友古词》。
【简析】这是一首抒写暮春哀伤情愫的词作。词以“数声鶗鴂”开头,鶗鴂,即杜鹃鸟,亦名子规,其鸣凄切。词东谈主以数声凄切的杜鹃鸟鸣声开篇,突兀警醒,后以“可怜又是春归时节”,笔直表达其惊觉春光即逝的惆怅之情。上片末三句描写春归的景致:满院东风,吹的海棠随处,似乎是铺了一地的锦绣;梨花飘落,漫天似乎都是飞扬的雪花。景虽好意思极,却浮现出繁华尽去的哀戚之感。下片开头,承上片对花事的描写,继写丁香,丁香还未落尽,但也已是枝残花衰、带露如泣,无限凄婉。然饶是如此,也比不上词东谈主寸寸绾结,舒展不开的酸心。厚情善感的词东谈主,象沈约一样,满饮恨绪,这愁却和好意思景、情爱无关。词作到此戛然则止,给东谈主留住其愁为何的揣想,余味悠长。其实,从上文所述,可见暮春之景已足以打动词东谈主酸心,但其愁确非仅仅伤春良友,“自是休文”的表白,浮现出宦途失落的怨怼,这才是深驻其心底的愁苦。蔡伸之祖蔡襄,官至端明殿学士,可谓位高权重,书道更称其时第一。而蔡伸生在两宋之交,虽有志报国,但怀宝迷邦。宣和四年(1122),他在徐州通判任上曾率军北上,以增援燕山,对抗辽军,直至次年方归,然其时慑服派得宠,南宋朝廷最终苟且偷生,不念念进步,词东谈主亦未得大用。暮春时节,目睹落花满地,痛感韶华荏苒,诸事无成,当然酸心百结。将此深忧巨痛诉诸笔端,这首伤春词才能写得如此感东谈主至深。
柳梢青〔一〕
重阳〔二〕
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厚情却恋头(1)。 诗酒〔三〕若为酬(2)。但把清樽毁灭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时过境迁蝶也愁(3)。
【校记】
〔一〕调名原作“南乡子”。
〔二〕题原作“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
〔三〕诗酒,原作“佳节”。
【凝视】
(1)“破帽”句:《晋书·孟嘉传》载:嘉为征西将军桓温服役,九月九日,温宴龙山,宾僚毕集,皆戎服。嘉帽为风吹落而不觉,温命孙盛作文嘲之,嘉即时挥笔作答,其文甚好意思,四坐叹服。后“落帽”成为吟咏重阳常用的典故,杜甫《九日蓝田崔氏庄》:“羞将短发回吹帽,笑倩旁东谈主为正冠。”
(2)若为酬:如何外交,如何渡过。
(3)“明日”句:谓时过境迁衰谢,蝴蝶也会哀愁。唐郑谷《旬日菊》:“节去蜂愁蝶不知,晓庭还绕折残枝。”此反用其意。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
【简析】这首词孔凡礼《苏轼年谱》(中华书局1998年版)、薛瑞生《东坡词纪年笺证》(三秦出书社1998年版)等将此词编在元丰四年(1081)九月九日,今从之。词序中所提到的涵辉楼为宋时黄州城名胜之一,韩琦《涵辉楼诗》:“临江三四楼,按序压城首。山光遍轩楹,波影撼窗牖。”苏轼《醉蓬莱》(笑劳生一梦)词序云:“余谪居黄州,三见重九,每岁与太守徐君猷会于栖霞楼。”则涵辉楼亦名栖霞楼,宋祝穆《方舆胜览》卷五○《黄州》:“栖霞楼在仪门外之西南,轩豁爽垲,为一郡奇景。”徐君猷:名大受,时为黄州太守,对谪居黄州的苏轼礼遇有加,苏轼曾在写给弟苏辙的信中说,来黄“举目无亲,君猷一见如骨血。”两东谈主交谊颇厚。《苏轼文集》卷五二《与王定国书》之十二云:“重九日,登栖霞楼,望君凄然,歌《千秋岁》,满坐识与不识,皆怀君。遂作一词云:‘霜降水痕收,……时过境迁蝶也愁。’其卒章则徐州纵脱堂中夜与君和诗也。”可知此词是作家在太守徐君猷所设的重阳节宴集上念及友东谈主王定国而作,此词末句便用前所作《九日次韵王鞏》诗“重逢不用忙归去,时过境迁蝶也愁”的成句。王定国,名鞏,工诗,与苏轼交厚,受乌台诗案瓜葛,贬宾州。徐与王,都是苏轼的好友,这首借景抒情的重阳词亦然词东谈主在向好友倾吐心曲。秋日本是让东谈主悲伤的季节,更何况是在亲友远离的贬谪之时,词东谈主心中的寂寥落寞不错想见,这首词便表达了其万事如梦的失落情愫。上阕开头两句写登楼所见秋日江景:霜降前后,水位下落,清浅碧绿的江面泛起鱼鳞一样细小的波纹,远方的沙洲也显流露来。作家收拢了秋江清浅闲适的脾性,十二字便刻画得形神兼备,同期也奠定了凄清淡远的基调。下句以“风力软”上承“鳞鳞”,下启帽“恋头”,末句翻用故事,兴味悠长。孟嘉因落帽而写下整体叹服的好意思文,遂成重阳佳话,杜甫诗却以不落帽为精采,其新警拔俗,不须多言,而苏轼此词竟谓“破帽厚情却恋头”,更是奇特别致、风趣风趣盎然,充分推崇出词东谈主的灵巧轶群、精采疏狂。下阕的情绪更加复杂沉郁。首言不知如何外交佳节,可见其枯燥无趣之状,次言把酒送秋,是苦中作乐。三句发出万事如梦、万事皆休的感叹,合盘托出其无限苦痛!末句既表达了好意思景难长的忧愁,又暴流露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念念想。与苏轼其他词作相比,这首词衰飒之气无疑更为浓烈一些,但其中也体现出他在烦扰中仍不乏幽默的乐不雅个性。
雨中花〔一〕
劝酒〔二〕
毁灭一世惟有,覆没万事无过(1)。远山横黛蘸秋波〔三〕。不饮旁东谈主笑我。 花病减轻瘦弱〔四〕,春愁没处遮拦〔五〕。杯行到手莫留残(2)。不谈月斜〔六〕东谈主散(3)。
【校记】
〔一〕调名原作“西江月”。
〔二〕或无题,而有序云:“老汉既戒酒不饮,遇宴集,独醒其旁。坐客欲得小词,握管为赋。”
〔三〕横黛蘸秋波,一作“微影蘸横波”。
〔四〕弱,一作“恶”。
〔五〕春愁没处遮拦,一作“春来没个遮拦”。
〔六〕斜,一作“明”。
【凝视】
(1)毁灭二句:韩愈有“毁灭一世惟有酒”(《遣兴》),“覆没万事无过酒”(《赠郑兵曹》)诗句,此二句省去末尾“酒”字,合成一联,以示戒酒之意。
(2)杯行句:韩愈《赠郑兵曹》诗:“杯行到君莫停手。” 此化用其句。
(3)不谈:无奈、不胜。
【作家】黄山谷,即黄庭坚。
【简析】这首词手脚于元符二年(1099),时黄庭坚任涪州(今四川涪陵)别驾,在戎州(今重庆宜宾)贬所。黄庭坚曾在元丰七年(1084)过泗州僧伽塔时,作《发愿文》,戒酒肉女色,此词等于他在宴集上因拒不饮酒而受东谈主挖苦时所作。词虽因解嘲而作,其中的哲理诠释与情感表达却十分深刻动东谈主。词以咏酒开头,用韩愈成句言酒的绝望与积极作用,集句之巧,历来受东谈主称谈,陈师谈《后山诗话》云:“才去一字,遂为切对,而语益峻。”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云:“用成句作歇后语,为词中创格。”过片又化用韩愈诗句,劝东谈主爱戴饮酒欢会的时光,意味深长,明沈际飞云:“‘莫留残’,谓忧其相离,则不得不尽饮。”复叹曰:“此老戒酒,乃复深于酒。”(《草堂诗馀正集》卷一)黄庭坚的确已深悟酒中之理、酒中之意,这首词则把这种理与意的诠释和山水春光的描写及惜花伤春的情感胶漆相投,因而加深了词的念念想深度和感染力。
西江月〔一〕
玉骨那愁瘴雾(1),冰肌〔二〕自有仙风(2)。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3)。 素面翻〔三〕嫌粉涴(4),洗妆不褪唇红(5)。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6)。
【校记】
〔一〕或有题作“梅花”。
〔二〕冰肌,一作“冰姿”。
〔三〕翻,一作“常”。
【凝视】
(1)瘴雾:南边山林中干冷挥发可致东谈主疾病的雾气。
(2)“冰肌”句:《庄子·纵脱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东谈主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此句形容梅花如冰雪一样洁白彻亮,有不染尘俗的天仙之风。
(3)绿毛么凤:一种南边珍禽,庄绰《鸡肋篇》卷十:“东坡在惠州作梅词云(词略),广南有绿羽丹嘴禽,其大如雀,状类鹦鹉,栖集皆倒悬于枝上,士东谈主呼为‘倒挂子’。而梅花叶四周皆红,故有‘洗妆’之句。二事皆北东谈主所未知者。”《苏轼诗集》卷三八《再用前韵》“绿衣倒挂扶桑暾”句下自注云:“岭南珍禽有倒挂子,绿毛,红喙,如鹦鹉而小,自东海来,非尘埃中物也。”是以上句,苏轼便将其视为海仙使臣。
(4)“素面”句:乐史《杨太真听说》载杨玉环三姐虢国夫东谈主虽每月得赐十万脂粉钱,却“不施妆粉,自炫娇娆,常素面朝天。”杜甫《虢国夫东谈主》诗(一说为张祜《集灵台》诗)因有“却嫌脂粉涴表情,淡扫蛾眉朝至尊”之句。涴:浑浊。
(5)“洗妆”句:意谓梅花谢了,红色依然不褪,就象洗去铅华的好意思东谈主,红唇依旧美丽。据《鸡肋篇》所云,此句当是言梅叶之红,参注(3)。而惠洪《冷斋夜话》卷十云:“岭外梅花与中国异,其花几类桃花之色,而唇红香著。”则是言花红,所谓唇红者,似是一种红梅花之名。
(6)“高情”二句:《高斋诗话》载此二句,并云:“后见王昌龄《梅诗》云:‘落落寞寞路不分,梦中唤作梨花云。’方知东坡援用此诗也。”(《苕溪渔隐丛话》卷四一引录)但同为宋东谈主札记的《墨庄漫录》却言为王建《梦看梨花云歌》,文字稍有不同。今《全唐诗》王昌龄、王建名下均无此诗。若谓末句用此典,则“梨花”即“梨花云”,“云”字承前“晓云”而省,其意可解作梅花不再入梦。若谓未用典故,则可解作梅花情愫清廉,不与争春的梨花同开。二意皆可通。
【作家】苏轼。
【简析】这首词作于绍圣三年(1096)十月,时苏轼贬为惠州知州已两年,随其南迁的爱妾朝云于是年七月病故,此词实是借咏梅花以吊问朝云。词作刻画了岭南梅花的纯净娇娆、清廉脱俗,词的上片言梅花风韵绝世,宛若仙东谈主,连海仙都经常派出珍禽作为使臣去看望。后两句于情味盎然中,不但展示出岭南风物,更浮现出垂青哀怜之心。下片写梅花天生丽质,根底无须妆饰,却又早早凋谢,不去争春,由赞好意思玩赏转入怅惘哀伤,款款深情飘溢于字里行间。全词明写梅花,暗写朝云,朝云死于瘴疫,此词首句便点出“瘴雾”,末尾“晓云空”,即寓朝云已逝之意。在作家心目中,追随我方二十三年,并独自随己来到荒蛮惠州,终于病逝岭外的爱妾朝云,就象梅花一样娇娆顽强,是以词中句句是梅花,句句亦然朝云,两者契合无迹,浑然一体。而当词东谈主将对朝云的深喜爱意、邑邑哀情寓于咏梅之中时,当然就使这首词具有非同儿戏的艺术魔力,因而此词赢得了“古今梅词,以坡仙‘绿毛么凤’为第一”(杨慎《词品》卷二)的赞誉。
桃源忆故东谈主〔一〕
春闺
碧纱影弄东风晓,彻夜海棠开了。枝上数声啼鸟,妆点知多少。 妒云恨雨腰肢袅,眉黛不胜重扫。薄倖不来春老(1),羞带宜男草(2)。
【校记】
〔一〕桃源忆故东谈主,一作“虞好意思东谈主影”。
【凝视】
(1)薄倖:薄情、亏心,此处用以指久别不归的情郎。倖,通“幸”。
(2)宜男草:即萱草。古时迷信说法,认为妊妇捎带萱草的花就能生男孩,故名“宜男”。《太平御览》九九六《本草经》:“萱,一名忘忧,一名宜男,一名歧女。”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说为欧阳修,不确。
【简析】这首词写春闺怀远苦况。春日早晨,东风拂弄得碧纱窗上花影婆娑,原来彻夜之间,海棠花仍是开了。鸟儿欢喜于花枝之上,经常清啼几声,好一片明媚春光!春闺中曾经多少次细心妆扮,盼佳期重逢。念念念之际,竟敌视起那云、雨的纵脱预备。情愫恶劣,直消得腰肢纤弱袅娜。眉目已不胜重画,因为粉黛也难以掩蔽憔悴的状貌。到如今芳华已老,那薄情亏心东谈主却依然改日,以后连那期望生男孩的萱草也羞于捎带了。此词词牌名“桃源忆故东谈主”,词写念远之情,颇相应和。《草堂诗余隽》卷二眉批云:“忆故东谈主还为误佳期也。”《蓼园词选》云:“第一阕言春色明艳,动闺中春念念耳。次阕言抑郁枯燥,芳华已老,羞望恩泽耳。托兴自清秀。”皆为中的之论。此词用笔奇丽,神态深婉,允称佳作。《草堂诗馀正集》卷一赞曰:“‘海棠开了’下,转出‘啼鸟’、‘妆点’,趣溢不窘,奇笔!句末慧。”《草堂诗馀隽》卷二则云:“词调清新,诵之自脍炙东谈主口,玩之又羁绊情面。”
桃源忆故东谈主〔一〕
冬景
玉楼〔二〕深锁薄情种(1),清夜悠悠谁共?羞见枕衾鸳凤(2),闷则和衣拥。 无端画角严城动(3),惊破一番新梦。窗外月华霜重,听彻梅花弄(4)。
【校记】
〔一〕桃源忆故东谈主,一作“虞好意思东谈主影”。
〔二〕玉楼,一作“秦楼”。
【凝视】
(1)薄情种:此处用反义,意即厚情种子。
(2)羞见:怕见。
(3)严城:有夜间警戒之城。何逊《临行公车》诗:“禁门俨犹闭,严城方警夜。”画角:见前秦不雅《眼儿媚》凝视。
(4)听彻:听完。彻,尽、结果。梅花弄:乐曲名,本笛曲,后又为琴曲。凡三叠,故称“梅花三弄”。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说作家为晏几谈,又作唐裴度。
【简析】这首词写冬夜深闺孤寂情愫。那丽都的高楼上深锁着一个厚情之东谈主,清冷的漫漫冬夜却无东谈主和她共度。独守空闺之时,更怕看见枕头、被子上绣着的成双成对的鸳凤,郁闷的她无心解衣,拥被而眠。没来由的,忽然画角声起,惊动了警卫森严的整个城池,也突破了她的新梦。望窗外蟾光铺地,映着严霜,听《梅花三弄》的乐曲幽幽响起,一曲终了,犹自迂回难眠。这百般凄迷,如何消磨?《草堂诗馀隽》卷四眉批云:“不解衣而睡,梦又不成,声声恼杀东谈主!”词作生动地刻画出一个孤寂枯燥的深闺怨女的形象,颇具感染力。
南歌子
端午〔一〕
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1)。游东谈主都上十三楼(2)。不羡竹西歌吹、古扬州(3)。 菰黍连昌歜(4),琼彝倒玉舟(5)。谁家水调唱歌头(6)。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7)。
【校记】
〔一〕题一作“钱塘端午”,或“杭州端午”,又作“游赏”。
【凝视】
(1)“山与”二句:钱塘的山象好意思东谈主唱歌时那敛蹙的黛眉,钱塘的水象好意思东谈主喝醉时那流盼的眼波。
(2)十三楼:宋杭州名胜,在钱塘门外大佛头石山后,旧有相严院,后晋天福二年(937)钱氏建,有十三间楼,楼上贮三才佛一尊,笔名“十三间楼石佛院”。苏轼守杭日,多游处其上。
(3)“不羡”二句:杜牧《题扬州禅智寺》:“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此二句化用杜牧诗句。竹西:即竹西亭,在扬州府城北门外五里禅智寺侧。
(4)菰黍、昌歜:端午时吃的粽子和以菖蒲制成的菜或酒。菰:水生植物,俗称茭白。黍:粘稻米,即糯米。晋周处《风土记》言端午节时“俗以菰叶裹黍米”,名粽,一名角黍。昌歜:蒲根切段,以盐腌制而成的菜。韩愈《送无本师归范阳》:“家住幽都远,未识气先感。来寻吾何能,无殊嗜昌歜。”菖蒲亦可用于浸制药酒,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端午节以菖蒲一寸九节者泛酒以避瘟气。”
(5)琼彝、玉舟:泛指端午节所用的祭器。彝下皆有舟,舟,特别于承盘。参见《周礼·司尊彝》。琼、玉为好意思称。
(6)水调唱歌头:即唱《水调歌头》词调。相传隋炀帝开汴河时制成水调歌,唐东谈主演为大曲,后用曲头,另倚新声,故名《水调歌头》。
(7)“声绕”二句:《列子·汤问》:“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秦青弗止,饯于郊衢,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彻云宵。薛谭乃谢求反,终身不谏言归。”二句用此典赞好意思歌声的嘹亮优好意思。
【作家】苏子瞻,即苏轼。
【简析】这首词手脚于元祐五年(1090)端午。元祐四年,苏轼因遭新旧两党抨击,由京师出知杭州,七月到达任所,元祐六年三月被召还京,故唯有元祐五年在杭过端午节。词的上片极写杭州的娇娆,先用比方的手法,将其山色湖光比作好意思东谈主的黛眉眼波;然后拈出十三楼作为杭州名胜的代表,写其游东谈主络绎;临了以不羡扬州作结,用对比的手法再次信托杭州的当然、东谈主文之好意思。下片主要描写杭州端午的习惯情面,先以排比的语句,陈列食品、酒肴、祭器,然后隆起刻画辽远传来的嘹亮动听的歌曲声,短短几句便将钱塘端午的民俗礼节、繁华欢跃展现出来。这首端午词无一语触及屈原故事,却充分推崇出端午的气氛,诚可谓一鸣惊人。
南歌子
秋日〔一〕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海角。 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绿杨堤畔闹〔二〕荷花,难忘年时沽酒(1)、那东谈主家?
【校记】
〔一〕题一作“忆旧”。
〔二〕闹,一作“问”,更佳。
【凝视】
(1)沽酒:卖酒。
【作家】僧仲殊。原名张挥,安州(今湖北安陆)东谈主。先中进士,因逢场作戏,简直被配头毒死,遂弃家为僧,法号仲殊,字师利。因时常食蜜以解毒,东谈主称蜜殊;或又用其俗称号他为僧挥。曾居苏州承天寺、杭州宝月寺,与苏轼交善。宋徽宗初年,悬梁死。仲殊能诗,尤工于词,宋黄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称其词作“篇篇奇丽,字字清婉”。著有《宝月集》。
【简析】这首一首描写秋日凄凉心情的词作。词东谈主独自一东谈主彳亍在路上,辽远是绵长的青山,路边是与岸平的潮流,阔远的配景,更显出鳏寡茕独的孤寂。几声鸟啼传来,似乎在哀怨年华老去,在这样的秋日,独在海角,更显得凄凉无比。拂晓时刻,白露已生,残月将逝,清风吹散天际的霞光。堤岸上绿杨依依,荷香阵阵,忽然想起这一带去年曾经来过,不由去问那岸下的荷花:还难忘去年卖酒的那户东谈主家吗?这首词所写的秋景本是十分娇娆,远山近水、白露清风、残月晓霞、绿杨红荷,但是在心胸愁苦的词东谈主眼中,却只以为凄凉。作为一名进士出身,游踪不定的僧东谈主,他心中的愁苦不会是文东谈主的宦途失落,也不会是游子的念念家恋乡。其实他本该看破一切尘世的烦恼,无欲无痛,而这首词的字里行间却饱和着浓郁的感伤气氛。昭彰,词东谈主并不是一个绝对的释教徒,他对尘世的优好意思有着明锐的感触和贫苦的依恋。遭妻下毒,愤而削发的他与其说是死字,不如说是为世所弃,无所归依的孤寂之感便成为他深入骨髓的苦痛,也成为这首词的主题。他似乎并不想用“心无杂念“的佛理来驱逐这种发火意,而宁愿带着这发火意来与尘世亲近,因而词末才有对荷花的厚情一问。荷花本是释教的圣物,那些宝相尊荣的佛祖菩萨都是坐于莲花座上,而词东谈主却将它和佛家所戒的酒连在整个,可见,在他的心目中,荷花毫无神圣光环,而仅仅可与之共享庸俗欢乐的娇娆花草。由此,僧挥的佛心与凡心孰轻孰重,可好像得知了。
鹧鸪天
春闺
枝上〔一〕流莺和泪闻,新啼痕兼旧啼痕。一春鱼雁〔二〕无消息(1),沉关山劳梦魂。 无一语,对芳尊,安排肠断到薄暮。甫能炙得灯儿了(2),雨打梨花深闭门。
【校记】
〔一〕枝上,一作“枕上”。
〔二〕鱼雁,一作“鱼鸟”。
【凝视】
(1)鱼雁:古时有借鱼腹和雁足传信的说法,遂用作书信的代称。
(2)“甫能”句:意谓刚将灯儿点起。甫能:方才。炙:烧烤,扩充为点着。了:完结。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作李清照,又作欧阳修。
【简析】这是一首写闺怨的名作。上阕写因两地隔离,书信欠亨,而昼夜念念念,悲啼不已。下阕则具体刻画了一日的相念念苦痛情状,哀婉动东谈主。词以泪开篇,奠定了凄婉的基调。唐金昌绪《春怨》诗云:“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而此词更言“流莺和泪闻”,则鸟儿晓啼之时,早已是泪流满面了,不错想见其彻夜无眠,泪流不啻的情形。与令东谈主着恼的惊破欢梦相比,何尝有梦岂不更叫东谈主痛祸害当!首句又暗和下文“沉关山劳梦魂”相呼应,梦即难成,魂魄缘何跨越关山沉与君相会?故惟有“新啼痕间旧啼痕”良友,《草堂诗馀隽》卷一眉批评此句云:“一字一血!”此句实是写闺怨极品,而词末三句更是以笔致奇巧,意蕴丰厚,田地优好意思而著称,历来好评无数,如《草堂诗馀正集》卷一云:“‘安排肠断’三句,十二时中陆续矣,深于闺怨者!”《古今词话》云:“此词形容愁怨之意最工,如后叠‘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颇有意在言表。孤臣念念妇,同难为情。‘雨打梨花’句,含蓄得妙,超诣也!”《词菁》卷二眉批云:“锦心绣口,出语皆菁!‘安排’二字,楚绝!”《论词杂文》更进一步分析谈:“词虽浓丽而乏风趣风趣者,以其但作情景两分语,不知作景中多情、情中有景语耳。‘雨打梨花深闭门’‘落红万点愁如海’,皆情景双绘,故称好句而风趣风趣无穷。”“雨打梨花深闭门”一句为李重元《忆王孙·春景》文句,此词完全借用,然与全词情境十分契合,恰是善用前东谈主句之例。
鹧鸪天
秋意〔一〕
枕簟溪堂冷欲秋(1),断云依水晚来收。红莲相倚深如怨〔二〕,白鸟无语定自愁。 书咄咄,且休休(2)。一丘一壑也风致。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
【校记】
〔一〕原无题,有序作“鹅湖归病起作”。
〔二〕深如怨,原作“浑如醉”。
【凝视】
(1)溪堂:建在水边的厅堂。
(2)“书咄咄”二句:《旧唐书·司空图传》载图所作《休休亭记》,解“休休”意:“休,休也,好意思也,既休而具好意思存焉。盖量其才一宜休,揣其分二宜休,耄且愦三宜休;又少而惰,长而率,老而迂,是三者皆非济时之用,又宜休也。”传又载其《耐辱居士歌》,云:“咄咄!休休休!莫莫莫!伎俩虽多性灵恶,赖是长教闲处着。……”咄咄,语出《晋书·殷浩传》,浩为桓温废免,竟日在空中书“咄咄异事”四字。二句用旧典言其无奈而退隐休息。
(3)“一丘一壑”句:《世说新语·品藻》:“明帝问谢鲲:“君自谓若何庾亮?”答曰:“端委庙堂,使百寮准则,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谓过之。”此句用其典言晓行夜住,亦是风致快乐之事。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误,此词作家实为辛弃疾。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历城(今山东济南)东谈主。少年活命于金兵统率下的朔方,曾聚众二千插足耿京率领的举义军,后义军因叛徒繁芜而溃散,辛弃疾将叛徒捉至建康,遂归南宋。其后历任建康府通判、滁州知州、江西提点刑狱、湖北转运副使、湖南安抚使、隆兴知府等职。所至皆有治绩,然遭东谈主敌视,从四十三岁起,闲居信州上饶几达二十年,中间唯有两年出任福建提点刑狱和安抚使。晚年又被升引,知绍兴府,后改镇江府。辛弃疾慷慨有策划,一世执着于抗金还原伟业,但未得重用,临了赍志而没。作为南宋伟大的爱国词东谈主,辛词真实响应了期间的政治风浪和他我方遭际念念想,题材广大,魄力各种,而以豪放为主,在艺术上既善于用典,亦长于白描。辛弃疾对词的内容和意境都有提高,因而在词坛赢得极大声誉,与苏轼并称“苏辛”。有《稼轩长短句》。
【简析】这首词邓广铭《稼轩词纪年笺注》(上海古籍出书社1993年版)编于淳熙十三年(1186),时辛弃疾隐居于带湖。带湖,位至今江西上饶北灵山下,辛弃疾在此兴修居所,居于此达十年之久。据词序,此词乃是作于游鹅湖寺归家后。鹅湖寺,在今江西铅山县东北鹅湖山下,风景优好意思。鹅湖山绵延四十馀里,山上有湖多生荷,真名荷湖,后因晋朝东谈主龚氏曾养鹅于此,更名鹅湖。词写痊愈后所见带湖秋景及藏隐情愫。上片写景,明丽动东谈主。水边厅堂上凉枕、凉席已让东谈主以为有些冷了,秋天将近来了。傍晚的时候,湖面上的片片白云逐步消失。水中的红莲两两相倚,象是喝醉了相互扶助着。那白色的鸟儿无声凝立,一定有一饮恨绪。在词东谈编缉下,山水花鸟都似有灵性一般,如此惹东谈主哀怜。而面对这样的好意思景,无奈藏隐的词东谈主也甘心在一丘一壑之间,尽享风致。过片开头,便借用旧典,诠释我方寄情山水的情愫。末尾两句,照管词序“病起作”,言我方病后初愈情状。俞平伯《唐宋词选释》(东谈主民体裁出书社1979年版)评云:“刘禹锡《秋日书怀寄白客东谈主》:‘筋力上楼知。’诗语简而详细,衍为长短句顿觉高昂多姿,亦诗词作法之不同。懒表层楼,虽托之筋力衰减,仍有义士暮年的感叹。”据邓广铭纪年,辛弃疾作此词时仅四十六岁,还不到暮年。但这首小词也充分响应出词东谈主既纵脱于山水,又感叹年华空逝,怀宝迷邦的复杂念念想。
鹧鸪天
重阳
黄菊枝端破〔一〕晓寒,东谈主生莫教〔二〕羽觞乾。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1)。 身健在,且加餐(2)。舞裙歌板尽清〔三〕欢。黄斑鹤发相牵挽,付与时东谈主〔四〕白眼看。
【校记】
〔一〕破,一作“生”。
〔二〕教,原作“放”。
〔三〕清,一作“情”。
〔四〕时东谈主,一作“旁东谈主”。
【凝视】
(1)倒著冠:倒戴着帽子,此用山简醉酒事。山简,晋竹林七仙之一山涛季子,嗜酒好饮,坐镇襄阳时,常至荆州豪族习氏园池酣饮,饮辄醉,简遂名习家池为高阳池。时东谈主为歌曰:“猴子时一醉,径造高阳池。日暮倒载归,茗艼无所知。复能乘骏马,倒著白接篱。”白接篱,一种白色的帽子。参见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任诞》。
(2)加餐:加大饭量,善待我方意。汉《古诗十九首》:“弃捐勿复谈,努力加餐饭。”
【作家】黄山谷,即黄庭坚。
【简析】这首词作于元符二年(1099)重阳节,时黄庭坚任涪州(今四川涪陵)别驾,在戎州(今重庆宜宾)贬所。原作为两首,此为第二首,其一题曰:“重九日集句”,词云:“寒雁初来秋影寒,霜林风过叶声干。龙山落帽千年岁,我对西风犹整冠。 兰委佩,菊堪餐,情面世事半悲欢。但将酩酊酬佳节,更把茱萸仔细看。”此首原有序云:“坐中有眉山隐客史应之和前韵,即席答之。”史应之,名铸,四川眉山东谈主。客游于泸州、戎州之间,黄庭坚在戎州时,与之多有诗词附和。据词序所云,此词是即席所作,正因如此,反较前首集句之作更为当然通达。其时,词东谈主已五十五岁,历经宦海风浪,在东谈主生的秋天,面对凄凉如秋的世情,他却并莫得委顿哀戚之意,反如破寒盛开的秋菊,以绚烂优雅、欢意十足的人命情状傲立于众东谈主眼前。但词东谈主的情绪却是复杂的,若是说“身健在,且加餐”,骄傲出他忍耐遒劲的品格,“东谈主生莫放羽觞干”、“舞裙歌板尽情欢”的跌荡背后,则分明浮现出一股诉苦抗拒之气,而“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则又把这种抗拒演绎成如仙的精采。整首词语言清重生动,意蕴丰富贫苦,实胜前作,因而深得诸家好评。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便认为前首“我对西风犹整冠”,“ 更把茱萸仔细看”两句,不足此首“醉里簪花倒著冠”,“付于时东谈主白眼看”两句,此两句“风趣殊胜”。清黄苏《蓼园词选》评云:“菊称其耐寒则有之,曰‘破寒’,更写得精神出。曰‘斜风吹(著者按:手脚斜吹雨。)’、‘倒著冠’,则有傲兀抗拒气在。末二句,尤有诉苦。然自清迥出,骨力非凡。”
鹧鸪天
西塞山边白鹭〔一〕飞。桃花活水鳜鱼肥。朝廷尚觅玄真子,何处如今更有诗。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东谈主间欲避风浪险〔二〕,一日风浪十二时(1)。【校记】
〔一〕白鹭,一作“白鸟”。
〔二〕欲避风浪险,一作“底事风浪险”,又作“底是无波处”。
【凝视】
(1)十二时:汉太始改朔之后,分一昼夜为十二时,以干支为纪。后世又分十二时为二十四时。
【作家】黄庭坚。一说为苏轼,误。
【简析】这首词前本有长序云:“表弟李如箎云:‘玄真子渔父语,以《鹧鸪天》歌之,极入律,但少数句耳。’因以玄真子遗事足之。宪宗时,画玄真子像,访之江湖,不可得,因令集其歌诗上之。玄真之兄松龄,惧玄真放浪而不返也,和答其《渔父》云:‘乐在风浪钓是闲,草堂松桂已胜攀。太湖水,洞庭山。摇风浪起且须还。’此余续成之意也。”玄真子,张志和之号,其《渔歌子》词广为传颂,深受喜爱。苏轼、黄庭坚都作《浣溪沙》词隐括之,黄词见上。庭坚晚年悔前作未工,便据表弟建议,再填以《鹧鸪天》调,并将唐宪宗以画象求张志和诗文事,及志和兄松龄以诗劝其归家事补入词中。此词坎坷片前半为张志和原词,上片后两句是借宪宗求诗事,赞好意思张氏诗词之佳,至今难觅;过片后两句则用张兄松龄诗意,言东谈主世粗暴,不如回家藏隐。明杨慎批点《草堂诗馀》云:“即张志和词妆点几句,等于出蓝。末句见破世情语。”清黄苏《蓼园词选》云:“按山谷生遇侘傺,文字之祸兢于心。将志和原词,每阕添两句,神理迥然大异,便少空隙自得之致。然其遇然也。”皆为切当之论,黄苏更从庭坚东谈主生遭际开赴,剖析张、黄二词不同之处,尤为深刻。
玉楼春
春景
东城渐觉怡悦好,縠皱波纹迎客棹(1)。绿杨烟外晓云〔一〕轻,红杏枝端春意闹。 浮助长恨欢娱少,肯爱令嫒轻一笑(2)。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3)。
【校记】
〔一〕云,原作“寒”。
【凝视】
(1)縠皱:有皱纹的纱,这里形容轻泛微波的水面。棹:船的代称。
(2)“肯爱”句:怎能因吝惜令嫒而松懈放过欢笑的蓦地。爱:珍视、吝惜。肯:怎肯。
(3)“且向”句:唐李商隐《写意》:“日向花间留晚照。”此用其语。
【作家】宋子京,宋祁(998—1061),字子京,安陆(今属湖北)东谈主。天圣二年(1024),与兄庠同举进士,时号大、小宋。祁历任大理寺丞、知制诰、工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等职,并与欧阳修等合修《新唐书》。卒谥景文。文集已散佚,词有《宋景文公长短句》辑本。
【简析】这是宋祁最为知名的一首词作,在其时即广为流传,“红杏”一句尤为出名,宋祁因之被称为“红杏枝端春意闹尚书”。 “闹”字可称神来之笔,王国维《东谈主间词话》云:“著一‘闹’字,而田地全出。”清黄苏《蓼园词选》谓“‘春意闹’三字,尤奇辟。”词写游春所见怡悦及感受,唐圭璋《唐宋词简释》(上海古籍出书社1981年版)评云:“此首纰漏落墨,风致娴雅。起两句,虚写春风春水泛舟之适。次两句,实写景物之丽。绿杨红杏,神乎其神。而‘闹’字尤能撮出花繁之神,宜其擅名千古也。下片一气灌注,亦是劝东谈主轻财寻乐之意。”这首词融清新、浓丽于一体,于优雅中见浓烈,充分响应出北宋前期表层士医师的活命表情和念念想不雅念。
玉楼春
天台
桃溪不作松懈住(1),秋藕绝来无续处。其时无奈鸟声哀〔一〕(2),当天重寻芳草迹〔二〕。 烟中列岫青无数(3),雁背夕阳红欲暮。东谈主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粘地絮。
【校记】
〔一〕无奈鸟声哀,一作“相候赤栏桥”,更佳。
〔二〕重寻芳草迹,一作“独寻黄叶路”,更佳。
【凝视】
(1)“桃溪”句:莫得在桃源释怀住下来。此句用刘阮故事,相传汉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迷途,在溪旁遇两仙女,邀二东谈主同住,半年后下山还家,子孙已过七代。后二东谈主重入天台山访女,不知所踪。事见南朝宋刘义庆《幽明录》。天台山,在今浙江省天台县,山势肥大,景象秀丽。
(2)赤栏桥:雕栏漆成红色的桥。顾况《题叶羽士山房》:“水边垂柳赤栏桥。”温庭筠《杨柳枝》词:“一渠春水赤栏桥。”此处虽未明言垂柳、春水,却暗寓春景,恰与下句“黄叶路”之秋景相对。
(3)岫:峰峦、山谷。
【作家】周好意思成。周邦彦(1056—1121),字好意思成,号清真居士,钱塘(浙江今杭州)东谈主。宋神宗时因献《汴都赋》擢为太学正,徽宗时以精通音律任大晟乐府提举官。卒赠宣奉医师。周邦彦是北宋后期知名词东谈主,他能自度新曲,声韵上也在平仄除外,又分四声,因而他的词以格律精严、声韵谐和著称。在遣意造句、谋篇布局等方面他也多有创造性的孝顺,极大鼓舞了词的发展,对后世影响很大。他的词多为恋情、咏物之作,魄力典雅精丽,深为评述家颂扬。有《片玉集》,笔名《清真集》。
【简析】这首词表达了作家对一段逝去情缘的追念、感怀之情。词的开篇先以刘、阮天台山遇仙之典,勾画出整个故事的大体轮廓,也奠定下怅惘的神态基调。正因为其时象刘、阮一样未能释怀和情东谈主相守,在那桃源瑶池一般的地方松懈住下来,如今情缘才象撅断的秋藕一样,即使有丝相连,也无法接续。当初曾相候于赤栏桥边,今天却只可独自一东谈主在铺满黄叶的路上寻访旧踪。上阕两联给与活水对的方式,通过今昔对比,强烈表达出词东谈主的惘然、怀念之情。尤其是末一联,上句写“其时”情事,下句写“当天”伤情,以“相候”对“独寻”,以“赤栏桥”对“黄叶路”,工稳对仗除外,更将欢会时的预备浓烈和阔别后的寂寥哀伤烘托出来。下阕则以景抒情,情寓景中。头一联写日暮景象:烟雾中排列着无数青色的山峦,血红的夕阳似乎就在大雁的背上。此景应是“独寻”时所见,笔意似顿,神理则粘,这阔远凝重的意境,正衬托出情念念的绵长深厚。后一联笔直以景喻情:念念念的东谈主就象被风吹入江面的云彩,仍是九霄,而我的情念念却象雨后那被打湿的飞絮,粘在地上,七零八落,无法打理。周词结果向以工致含情,为东谈主称谈,此词亦是,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好意思成词有似拙而实工者,如《玉楼春》结句云:‘东谈主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粘地絮。’上言东谈主不可留,下言情不可已,呆作两譬,别饶姿态,却不病其板,不病其纤,此中消息难言。”这首词通篇对偶、语丽句工,烘托照管、环环相扣,声律严整、结构谨饬,充分体现出周词工致考究、耐东谈主试吃的脾性。
醉落魄
咏茶
红牙板歇(1),韶声断(2)、《六么》初彻(3),小槽酒滴真珠竭。紫玉瓯圆(4),浅浪泛〔一〕春雪(5)。 香芽嫩蕊清心骨(6),醉中襟量与天阔。更阑似觉归仙阙,走马章台(7),踏碎满街月。
【校记】
〔一〕泛,一作“浮”。
【凝视】
(1)红牙板:调节乐曲节律的拍板,因多用檀木做成,色红,故名。
(2)韶声:好意思妙的音乐声。
(3)《六么》初彻:《六么》的乐曲刚演奏完。《六么》:唐大曲名,笔名“绿腰”、“录要”。彻:结果,完成。唐元稹《琵琶歌》:“逡巡弹得《六么》彻。”
(4)紫玉瓯圆:紫玉制成的圆瓯,一说即紫砂茶盏。
(5)“浅浪”句:此句形容点茶时茶汤上泛起白沫的情形。参见前《阮郎归》(歌停檀板舞停鸾)注(5)。
(6)香芽嫩蕊:指初生的茶叶。唐元稹《咏茶》诗:“茶,香叶,嫩芽。”此句化用其语。
(7)走马章台:《汉书·张敞传》载,张敞无威仪,尝在野会后,走马过章台街,为御吏驱。这里用此典形容酒筵后疏狂不羁的醉意。章台:宫名,战国时建,故址在陕西长安县。台下有街名章台街。
【作家】黄鲁直,即黄庭坚。一说为无名氏。
【简析】这首词描写宴集酒醉后得饮佳茗,飘飘若仙的快意情愫。词的前三句先以“歇”、“断”、“彻”、“竭”字眼,点出宴集已到曲终酒阑之际,而宴集历时之久、档次之高,也通过《六么》的曲名,红牙拍板的乐器,以及如真珠的酒滴等细节推崇出来。在这样堂皇的配景和欢醉的气氛中,所咏之茶方登场,茶盛在“紫玉”的器皿中,泛起如春雪般的茶沫,后两句一以衬托,一以白描,展现出茶之佳。下阕则主要描写酒醉饮茶后的嗅觉。茶使东谈顶梁柱俱清,酒让东谈主襟怀爽朗,走在夜深无东谈主的街谈上,似乎以为连忙就要飘然归入仙界,于是不再费心名利规矩的拘谨,只管打马前行,将满街月影踏碎。这首词语言清新流畅,魄力萧洒,在调动多种艺术推崇手法咏茶的同期,也充分响应出宋代文东谈主士医师热衷享乐的风俗和洒脱自适的精神风貌。
踏莎行
赏春〔一〕
临水夭桃(1),倚墙繁李。长杨风掉青骢尾(2)。坐中〔二〕有酒可〔三〕酬春,更寻何处无愁地。 明日重来,落花如绮。芭蕉渐著〔四〕猴子启(3)。欲笺〔五〕隐衷寄天公,教东谈主长命〔六〕花前醉。
【校记】
〔一〕题一作“春晚”。
〔二〕坐中,一作“尊中”。
〔三〕可,一作“且”。
〔四〕渐著,一作“渐展”,一作“叶展”。
〔五〕笺,一作“将”。
〔六〕对,一作“寿”。
【凝视】
(1)夭桃:繁盛娇娆的桃花。《诗经·周南·桃夭》:“溜之大吉,灼灼其华。”
(2)风掉青骢尾:风吹动青骢马的尾巴。掉:扭捏。青骢:青白毛色的马。
(3)“芭蕉”句:李商隐《代赠二首》其一:“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芭蕉渐展”反用诗意。猴子启:《晋书·山涛传》载,山涛任吏部尚书时,对所选用的东谈主才,都亲作评述,各加品题,时称“猴子缘由”。李商隐《赠宇文中丞诗》:“东谈主间唯有嵇延祖,最望猴子缘由来。”
【作家】黄鲁直,即黄庭坚。
【简析】这首词作于元符三年(1100),时黄庭坚任涪州(今四川涪陵)别驾,在戎州(今重庆宜宾)贬所。词作推崇了作家痴迷于好意思好春光,肆情欢乐的心情。作家对春光的刻画,简真金不怕火生动,盛开的桃李、广大的杨柳、空隙的骏马,以及来日如绮的落花、渐展的芭蕉,几个场景便突现出春日的勃勃生机、优好意思动东谈主。面对如许好意思景,词东谈主把酒细赏,烦愁尽去,欢意无限,不禁祷告上天,希望能常享此欢娱。作此词时,黄庭坚已五十六岁,他一世侘傺,历尽风雨,而惟有如此,他才更能贯通春光易逝、好意思景难得,才会倍加爱戴这上苍的恩赐,抛开忧愁,尽情欢乐。词中实是蕴含着贫苦的东谈主生况味,那是阅尽沧桑而不泯的人命关注,是超然于苦痛的洒脱田地。这少许前东谈主亦有共鸣,明杨慎即云:“山谷词每多名理之言,令东谈主惺悟。”(杨慎批点《草堂诗馀》)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卷二评曰:“‘尊前有酒’二句,山谷有悟。余亦慨慷。”清黄苏《蓼园词选》则云:“辞旨浓郁,结二句虽近纤新,而辞旨亦自沉郁有致。”
踏莎行
春旅〔一〕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1)。桃源望断无寻处(2)。可堪孤馆闭春寒(3),杜鹃声里斜阳暮(4)。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5)。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6)。
【校记】
〔一〕春旅,一作“郴州酒店”。
【凝视】
(1)失、迷:二字互文,看不清、迷失落。
(2)桃源:指陶渊明《桃花源记》中所描写的间隔尘世的欲望寰球。陶文中的桃花源在湖南武陵,与秦不雅所在的郴州同属湖湘一带,然一在湘北,一在湘南,相距颇远。
(3)可堪:哪堪。怎能忍受。
(4)杜鹃声:杜鹃鸟之叫声哀切凄凉,其声若“不如归去”,尤易引动游子乡愁。
(5)“驿寄”二句:指远方一又友寄来书信和礼物。陆凯《寄范晔》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东谈主。江南无统统,聊赠一枝春。”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6)郴江:源流于湖南章宜县的黄岑山,流经郴州,北流入湘江。潇湘:湘江在零陵与潇水合流后,又称潇湘。幸自:本自。《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幸”字条:“幸,犹本也,正也。”又解“幸自”云:“皆本自也。秦不雅《踏莎行》词‘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为谁,犹云为甚,与幸自意相应。”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这是秦不雅一首知名的词作,手脚于哲宗绍圣四年(1097)在郴州贬所时。上阕先写贬谪之地的凄迷景象:大雾饱和,蟾光灰暗,楼台、渡口都隐没了,难以看清,那远离尘世欢跃的桃花源更加无处寻找。驿馆孤零零地立在春寒料峭中,门窗紧闭。残阳斜照,又传来杜鹃鸟悲切的叫声。这种清冷孤绝,让东谈主怎能忍受?下阕珍视写我方的感受:友东谈主从远方寄来书信和礼物,这份关怀却反而引起无限的愁绪。郴江本自环绕着郴山,却为什么要流向湘江呢?我便如这郴江一样,本是和亲友厮守,却无端被贬到此地,然何时又能如北流的郴江一样,北上回京都呢?此词写遭贬的烦扰心情,不是直吐胸宇,而是通过带有强烈情感颜色的景物描写来传达,从而更具有打动东谈主心的艺术力量。词作上阕末两句和下阕末两句最能体现这个脾性,这四句亦然极得后东谈主称赏的名句。相传苏轼绝爱“郴江”两句,自书于扇云:“少游完结,虽万东谈主何赎!”也有东谈主偏疼“可堪”两句,徐釚《词苑丛谈》卷三云:“秦少游《踏莎行》云:……东坡绝爱尾二句。余谓不如‘杜鹃声里斜阳暮’,尤堪肠断。”王国维《东谈主间词话》则云:“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为悲凄矣。东坡赏其后二语,尤为皮相。”王氏还将这两句作为“有我之境”的代表(《东谈主间词话》)。有东谈主曾建议“斜阳”与“暮”为重复,遂有改“暮”为“度”、“树”,或改“斜阳”为“帘栊”者,但皆觉不若原句。其实,正如“一孤舟”之类,古东谈主累用之,实无须视为病也。
小重山
初夏
花过园林清荫浓。琅玕新脱笋(1),绿丛丛。语声只在小池东。闲欹枕(2),直面芰荷风(3)。 斜〔一〕日敞帘栊。轻尘飞不到,画堂空。一樽彻夜与谁同?东谈主如玉,相对月明中。
【校记】
〔一〕斜,一作“长”。
【凝视】
(1)琅玕:竹。
(2)欹:斜,倾侧。
(3)芰荷:菱角和荷花。菱角,两角者为菱,四角者为芰。
【作家】蒋子云,《全宋词》谓作家为沈蔚,其生平不祥。
【简析】这是一首描写初夏一日景象与情事的词。词的上片写白天的园林景致:花时已过,清荫正浓,新出的竹笋,一丛丛的,绿意可东谈主。四下安静,只从那湾小池的东面传来几声话语声。闲来无事,斜靠在枕头上,直对着那从一池菱角和荷花上吹过来的清风。下片写日暮到夜晚画堂情事:红日西斜时刻,掀开帘子,画堂上纤尘不见,清爽空静。彻夜和谁同饮呢?月明时候,将和玉东谈主把酒相对。这首词语言清丽,意境娴雅,响应出宋代士医师对安逸活命和优雅情调的追乞降玩赏。
临江仙
春景
绿暗汀洲三月暮(1),落花风静帆收。垂杨低映木兰舟(2)。半篙春水滑,一段夕阳愁。 灞水桥东回归处(3),好意思东谈主亲上帘钩。青鸾无计入红楼(4)。行云归楚峡(5),飞梦到扬州。
【校记】
【凝视】
(1)汀洲:水中的小块陆地。
(2)木兰舟:用木兰树造的船,后用作船的好意思称。
(3)灞水桥:即灞桥,又称霸桥,在长安东灞水之上。汉代京城东谈主送客多在此,并有折柳赠别的习俗,唐时则有“销魂桥”之称。这里应是代指阔别之地。
(4)“青鸾”句:意谓无法向好意思东谈主传递情意。青鸾:神话传说中西王母的使臣,这里代指信使。红楼:红色的楼房,多用以指富贵家妇女的居所。
(5)“行云”句:宋玉《高唐赋》载,楚怀王游高唐,昼梦一女自荐床笫,遂幸之。女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日昼夜夜,阳台之下。”后因以“云雨”喻男女幽合。这里用此典指楚地多风致嘉话。
(6)“飞梦”句:唐杜牧《遣怀》:“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残暴名。”此处借以指猜想扬州一样的繁华地方,能有如杜牧一样的艳遇冶游。
【作家】晁无咎,原作无名氏。
【简析】这是一首描写春景及春情的词作。上片写三月水边日暮时刻的景象。“绿暗”而花落,可见树木闹热而花事渐尽,恰是暮春时节的景致。“风静帆收”, “垂杨低映木兰舟”,则刻画出一片安心恬静。面对如此崴蕤的春光不觉情念念晃动,因而篙出而觉春水滑腻,日西便生春愁一段。至此,已是绮念念无限,下片开头却又点出一个好意思东谈主,更将一片春心撩拨得难以打理。这个好意思东谈主是在主东谈主公欲去未去之时,未必回归间发现,她因切身卷帘而流露如花状貌。唐杜牧《赠别二首》之一云:“娉婷袅娜十三馀,含苞欲放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想这位“亲上帘钩”的好意思东谈主也有这般难以比较仪容,才让主东谈主公以为无计通讯是那样难以忍耐,因而生出猜想自古风致的楚峡和繁华艳冶的扬州去的想法。这首词明丽娇媚,颇能响应“词为艳科”的传统风貌。
临江仙
夏景〔一〕
池〔二〕外轻雷池上雨(1),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栏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1)。凉波不动簟纹平(1)。水晶双枕(1),傍有堕钗横。
【校记】
〔一〕原无题。
〔二〕池,原作“柳”。
【凝视】
(1)轻雷:不大的雷声。
(2)玉钩:玉制的帘钩。帘旌:帘子上部所缀的软帘,又称帘额。
(3)“凉波”句:凉席平展的纹路如不动水波。簟:竹席。
(4)水晶双枕:一对用水晶制成的枕头。邵博《邵氏闻见录》:“楚氏洛阳旧族元辅者,家藏一黑水晶枕。中有半开繁杏一枝,希代之宝也。”
【作家】欧阳永叔。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年又号六一居士,庐陵(今江西吉安)东谈主。天圣八年(1030)进士。先任洛阳西京留守推官、馆阁校勘等职,因积极参与范仲淹的政治改进行动,屡遭贬谪,后累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治。晚年反对王安石新法,退居颖州。卒谥文忠。欧阳修是北宋诗文改进通顺的倡导者,他纵脱反对宋初西昆派的浮艳文风,主张言之有物,夷易晓畅。他的诗文多忧国爱民、论文谈谈之作,词则多写艳情,也有述怀、山水类作品,魄力和婉含蓄。有《欧阳文忠公集》、《六一词》。
【简析】这首词应作于天圣九年,欧阳修任洛阳推官之时。时欧阳修在钱惟演幕府,据《钱氏私志》云,修与一妓甚亲。一日钱宴于后园,修与妓俱迟至,公责妓,妓云:“中暑往凉堂睡著,觉失金钗,犹未见。”公曰:“若得欧推官一词,当为偿汝。”欧即席作此词,坐客皆称善。遂命妓敬酒于修,而令公库偿钗。不雅此词词意,上所言大体委果。词写夏令闺房风情。上片写闺房外的风景,由雷而雨,由雨而虹,由虹而月,在刻画天气一系列变化的经过中,点染以柳、池、荷、楼等景物,并以“外”、“上”、“西角”等词带出雷、雨、虹的方位,即体现出变换的视角,也把整个景象安排得长短不一。在这样的描写之后,闺房的主东谈主公方冉冉登场,却又莫得详细刻画,只展现出一个独倚雕栏,静待月升的身影。过片,以燕子之探员逗入闺房内景物的描写。画栋玉钩,已初现其丽都;帘旌垂下,竹席平展,则在安宁空隙之中浮现出脉脉温柔。末尾更是突现出一枝横放于水晶枕旁的金钗,无比豪奢、无限冶艳、无穷遐念念,皆腾达而出。欧阳修这首早年的词作带有油腻的艳情颜色,但在艺术上则不乏其独特的建树,许昂霄《词综偶评》评此词云:“不假雕饰,自成绝唱。”更隆起的是,他不是笔直形容,而是通过闺房外的景物和闺房内的静物来展现深闺的崴蕤风情,这样即幸免了语涉猥亵,又收到了意在言外,含蓄深长的恶果。词末几句尤其如此,故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卷二云:“玩末句风韵直当凌厉秦、黄,一金钗曷足以偿之。”近东谈主俞陛云则称“后三句善写丽情,未乖贞则,自是雅奏。”(《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蝶恋花
春暮〔一〕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来〔二〕时,绿水东谈主家绕〔三〕。枝上柳绵吹多〔四〕少(1),海角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谈。墙生人东谈主,墙里佳东谈主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厚情却被冷凌弃恼。
【校记】
〔一〕题一作“春景”。
〔二〕来,一作“飞”。
〔三〕绕,一作“晓”。
〔四〕多,原作“又”。
【凝视】
(1)柳绵:即柳絮。柳树的种子,上有白色绒毛,为风吹落,如绵如絮,故称。绵,通“棉”。
【作家】苏子瞻,即苏轼。
【简析】这首词是苏轼比较知名的词作之一,然作年难以细目。宋惠洪《冷斋夜话》载苏轼侍妾朝云在惠州时常歌此词,惠洪与苏轼同期而稍晚,所言或委果,则此词手脚于惠州时期或更早。词以“花褪残红青杏小”开篇,红花已残,犹自如褪,春光之阑珊可知;而杏子又青又小,即不雅瞻念也不可吃,七字便将暮春时节的寥落景象和词东谈主油腻的惜春情绪突现出来。底下却又接以燕子轻快遨游,绿水环绕东谈主家的优好意思景象,将首句的愁苦情绪荡开。然则底下又吟出“枝上柳绵吹又少”的句子,“又”字、“少”字再度强化了春光已逝的悲哀。但柳絮虽飘落殆尽,芳草却遍布海角,“海角何处无芳草”的结句又以乐不雅轩敞的情绪化解了这种悲哀。整个上阕情绪跌荡升沉,强烈的神态颜色与高度的感性精神长入陆续,给东谈主以极大的冲击力。下阕则刻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场景:高墙内佳东谈主荡着秋千,发出快乐动听的嬉笑声,沿墙而走的行东谈主被这笑声招引,停驻了脚步,正待凝神细味,墙内却逐步安静下来。毫无觉察的佳东谈主当然不知谈给这厚情的行东谈主增添了多少落寞惆怅。整首词在“厚情却被冷凌弃恼”的哲理中结果,给东谈主留住极大的感悟空间。下阕仅三十个字,却四用“墙”字,两用“里”、“外”、“东谈主”、“笑”、“渐”、“情”,但读来依然朗朗上口;全词的语言亦然平白极端,但却原谅了浓烈的情感、深刻的感悟,实是寰球手笔所为!无怪乎王士祯《花草蒙拾》嘉赞苏轼轶伦绝群,缘情绮靡的柳永也写不出“枝上柳绵”的句子,而清黄苏《蓼园词选》则云:“‘柳绵’自是佳句,而次阕尤为奇情四溢也!”
蝶恋花
春暮
庭院深深深若干?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金〔一〕勒雕鞍游冶处(1),楼高不见章台路(2)。 雨横风狂二〔二〕月暮,门掩薄暮,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校记】
〔一〕金,一作“玉”。
〔二〕二,一作“三”。
【凝视】
(1)金勒雕鞍:指丽都的车马。勒:马络头。
(2)“楼高”句:谓高楼上看不到情东谈主走马章台的地方。章台:见前《醉落魄》(红牙板歇)注(7)。
【作家】欧阳永叔,即欧阳修。一说为晏殊词,又作冯延巳词,皆误。
【简析】这是一首描写闺怨的词作,是欧阳修的代表作之一。起原先以一问句言庭院之深,且连用三“深”字,别饶情致。李清照即有趣此句,曾用其语作《临江仙》词(见李词词序)。后两句用如堆烟般的杨柳和无数重的帘幕进一步刻画庭院之深,也烘托出深闺的幽闷。上片末两句言念念妇登楼眺望,楼虽高却也看不到冶游情郎的踪影,其孤寂无奈可知。下片转写薄暮时雨横风狂的恶劣天气和落红乱飞的凄迷景象,周折传达出念念妇苦楚的境遇和满怀的愁绪。情景会通,长入陆续,末两句尤为深婉动东谈主,《古今词话》引毛先舒评此词末二句云:“此可谓层深而浑成。何也?因花而有泪,此一层意也;因泪而问花,此一层意也;花竟不语,此一层意也;不但不语,且又乱落,飞过秋千,此一层意也。东谈主愈伤心,花愈恼东谈主,语愈浅而意愈入,又绝无刻画辛勤之迹,谓非层深而浑成耶?”
蝶恋花
感旧
钟送薄暮鸡报晓。昏晓相催,世事何时了?万苦〔一〕千辛〔二〕东谈主自老,春来依旧生芳草。 忙处东谈主多闲处少。闲处光阴,几个东谈主知谈?独上小楼〔三〕云杳杳(1),海角少许青山小。
【校记】
〔三〕万苦,一作“万恨”。
〔四〕千辛,一作“千愁”。
〔五〕小楼,一作“高楼”。
【凝视】
(1)杳杳:深入幽暗的样子。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一说为王诜。
【简析】这首词题作“感旧”,全词充满了感怀旧事的怅惘之情。从下阕开头“忙处东谈主多闲处少”一句,可揣测此词是写在履历繁华后的贬谪时期。词东谈主写谈:昏晓接踵,日复一日,用之不竭的烦恼世事催得东谈主老。然天地依旧,春天到来之时照样芳草萋萋。东谈主们都在那繁忙欢跃的地方,清闲的地方当然东谈主就少,是以莫得几个东谈主知谈清闲冷清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滋味。独自登楼眺望,白云远远地飘摇在空中,天尽头青山少许。与广大的天地相比,更嗅觉我方微小可怜。这首词语言十分简短,然作家通过复沓(坎坷阕一、二句)、反问(坎坷阕第三句)、对比(东谈主与我、东谈主与天地)等修辞手法的阴私期骗,充分烘托出我方的愤懑无奈心思,实有语淡情浓的艺术魔力。
蝶恋花
阔别
春事阑珊芳草歇(1)。客里怡悦,又过晴朗节。小院薄暮东谈主忆别。落红处处闻啼鴂(2)。 目下江山分楚越。目销魂销(3),应是音信绝。梦破五更心欲折。角声吹落梅花月(4)。
【凝视】
(1)歇:这里是零落、枯萎的风趣。
(2)啼鴂:杜鹃鸟的叫声。鴂:鶗鴂,杜鹃鸟的又名。
(3)魂销:江淹《别赋》:“胸中无数者,唯别良友矣。”此用其意。
(4) “角声”句:月色角声动听到《梅花落》的笛曲。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
【简析】此词题作“阔别”,实写与家东谈主阔别后的发火意念念念之情。沈际飞曰:“通首是别后远忆之情,非赠别之作,题作‘阔别’尚未确。”(黄苏《蓼园词选》引)从上阕之“晴朗节”,下阕之“楚越”,可知作词之时地。薛瑞生《东坡词纪年笺注》(三秦出书社1998年版)将此作编于熙宁七年(1073)。苏轼于熙宁四年十一月通判杭州,熙宁六年冬赴常州、润州赈饥,七年五月返杭。楚指润州之丹阳,越指杭州。作家于冬日离开越地的家,至来年晴朗前卫在楚公干。固然距离并不太远,仅仅“目下江山”,但久在行役,音信欠亨,又时逢晴朗,目击芳草零落、处处落红的阑珊春景,耳闻杜鹃鸟“不如归去”的叫声,念念家的苦痛当然滂沱而来。薄暮时刻,在客中小小的院落回忆起阔别情景,已是胸中无数;五更时候,角声惊破归梦,见月色阴暗,听笛声凄清,更是哀伤欲绝。沈际飞曰:“鸟啼花落,梦回月落,一境惨一境。”(同上)王士祯《花草蒙拾》评此首:“凡六十六字,字字惊魂动魄。”皆深得其意。
渔家傲
春景
平岸小桥千嶂抱(1),揉〔一〕蓝一水萦花草(2)。茅庐数间窗窈窱。尘不到,经常自有春风扫。 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忽忆故东谈主今总老。贪梦好,茫乎忘了邯郸谈。
【校记】
〔一〕揉,一作“柔”。
【凝视】
(1)千嶂:如樊篱般重重叠叠的山岭
(2)揉蓝一水:揉搓蓝草而染就的一脉碧水。蓝:植物名,叶可制蓝色染料,即靛青。
(3)邯郸谈:唐沈既济传奇演义《枕中记》载卢生在邯郸酒店中,遇谈者吕翁,翁授生一枕,生枕而入梦,历数十年富贵荣华。及醒,店主东谈主所炊黄梁尚未熟。这里借用此典,言朝中故东谈主执着于富贵荣华,不知醒觉。
【作家】王介甫。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临川(今属江西)东谈主。宋仁宗庆历二年(1042)进士。嘉祐中上万言书,主张变法。神宗朝,两度为相,实行新法,虽有所收效,却遭到旧党强烈反对,至神宗死,司马光入相,新法尽废。晚年退居江宁(今江苏南京),号半山老东谈主。元丰中封荆国公,卒谥文,崇宁间追封为舒王。王安石是知名的校正家,亦然知名的体裁家,为“唐宋八寰球”之一,他的散文说理深刻、简劲奇拔,诗歌由清奇古朴而入清新婉丽,首开宋诗风俗。其词作虽未几,但能“一洗五代旧习”(刘熙载《艺概》),亦有佳作传世。有《临川集》。
【简析】这首词手脚于词东谈主晚年隐居金陵时期。词的上片写春日居所的景象:群山环绕,一川碧水,水边花草烂漫,水上一座与岸平的小桥。词东谈主就在这样清新优好意思的环境中建了几间茅庐,那茅庐窗子精巧可儿,屋内纤尘不到,因为春风会经常来清扫。清新而又深含神态的笔触浮现出作家对隐居活命的喜爱。过片则通过午后一梦表达隐居的心情。午睡时听到屋外鸟儿的叫声,蒙胧间以为好象是昔日早朝时听到的鸡叫。随即猜想朝中故东谈主,今天也该与我方一样都老了,却依然蓄意富贵荣华,不知隐退,浑然忘了那不外是邯郸一梦,少顷即逝。这首词平白晓畅,深寓东谈主生感悟,在内容和魄力上都呈现出异于时东谈主的新风貌,充分响应出王安石词作能“一洗五代旧习”,不受前东谈主绮靡风俗影响的脾性。
渔家傲
秋念念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珍视(1)。四面边声连角起(2),千嶂里(3),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4),燕然未勒归无计(5)。羌管悠悠霜满地(6),东谈主不寐,将军鹤发征夫泪。
【校记】
【凝视】
(1)衡阳雁去:塞下的雁往衡阳飞去。衡山有回雁峰,为南岳七十二峰之一,传说雁南飞至此停留,不再南下。
(2)“四面”句:边塞的各式声气从四面八方传来,和军中的军号声连在整个。边声:汉李陵《答苏武书》:“胡笳互动,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晨坐听之,不觉泪下。”边塞的马声、乐声及风声等,莫不带有悲凉肃杀之气,尤能触发挂家情绪。
(3)千嶂:见前词注(1)。
(4)浊酒:用米酿成的乳色的酒。
(5)“燕然”句:言边患未平、功业未建,归乡之日猴年马月。燕然:山名,即今蒙古国境内的杭爱山。勒:刻石记功。《后汉书·窦融传附窦宪传》载窦宪北击匈奴,大破之,“遂登燕然山,出塞三千馀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
(6)羌管:即笛。笛本出于羌族,故称羌管,又称羌笛。
【作家】范仲淹(989—1052),吴县(今江苏苏州)东谈主。二岁而孤,母再醮朱氏,因从朱姓,名说。大中祥符八年(1015)进士,母丧,复本姓,更名仲淹,字希文。范仲淹为北宋名臣,历官秘阁校理、吏部员外郎、陕西经略副师兼延州知州、枢密副使、参知政治、河东陕西宣抚使、青州知州等职,卒谥文正。为秀才时,他就倡言“士最初六合之忧而忧,后六合之乐而乐”。坐镇延州(今陕西延安)时期,扶摩士卒、呼吁严明,深为西夏恐惧,称“小范老子胸中额外万甲兵”,边境得安。在野中特地校正时政,考核仕宦、除去冗滥。其功业、东谈主品深得钦敬,亦工于诗词散文,有《范文正公集》。
【简析】这首词作于范仲淹任陕西经略副使(1040—1043)期间,魏泰《东轩笔录》载:“范文正公守边日,作《渔家傲》乐歌数阙,皆以‘塞下秋来’为首句,颇述边镇之劳苦。”现仅存此一首。词以“塞下秋来”四字领起,已点明作词之时地,“风景异”,名义上仅仅说边塞景物与家乡不同,而贮蓄于内心的挂家情绪已通过这种对比浮现出来。下句接以北雁南飞而毫无珍视,更反衬出东谈主不得归的苦痛。下三句具体刻画边塞的景象,从听觉与视觉两方面渲染出战乱边城的悲凉肃杀氛围。四面边声、千嶂壁立、长烟落日,这阔大的场景与紧闭的孤城相衬托,越发突现出飘渺无际、无处遁逃的悲凄之感。过片笔直抒情,深叹开采无功,归家之计无从谈起,而于把酒伤怀之时,又听羌管悠悠,复见随处霜华,更觉凄清难耐。唐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诗云:“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彻夜征东谈主尽望乡。”此情此景,古今同慨。将士心中的乡愁在这严霜逼东谈主的寒夜更甚于薄暮日落之时,这样的夜晚当然无东谈主能眠,噬东谈主的乡愁使将军又添鹤发,征东谈主泪流满面。作为坐镇边域的主帅,范仲淹当然深知戍边的各样冗忙和苦痛,这首词便深刻推崇了边地的荒寒和将士的辛酸,这和盛唐的一些边塞诗有殊途同归之妙。同期,积贫积弱的北宋一旦,在与西夏的开采中败多胜少,范仲淹虽在镇边时功绩隆起,也仅仅暂保边境安宁,不复有汉唐攻城掠地、大破胡虏的千秋功业,因此,词里也不免暴流露久战无功、无计还乡的怅恨,与意气风发的盛唐边塞诗又有所不同。但“先六合之忧而忧”的词东谈主毕竟怀着一腔报国热望,其壮烈情愫造就了这首词开阔的田地,悲凉的作风,从而一扫花间词的柔弱绮靡,在宋初词坛上别开生面,也为其后的苏、辛的豪放词导夫先路。
渔家傲
冬景
十月小春(1)梅蕊绽。红炉〔一〕暖阁〔二〕新妆遍。锦帐〔三〕好意思东谈主贪睡暖。羞起懒〔四〕。玉壶彻夜冰澌〔五〕满(2)。 楼上四垂帘不卷。天寒山色偏宜远。风急雁行吹字断(3)。红日晚〔六〕。江天雪意云撩乱。
【校记】
〔一〕红炉,一作“红楼”。
〔二〕暖阁,一作“画阁”。
〔三〕锦帐,一作“鸳帐”。
〔四〕羞起懒,原作“羞起晚”,一作“梳洗懒”。
〔五〕冰澌,一作“轻澌”。
〔六〕晚,一作“短”。
【凝视】
(1)十月小春:宗懔《荆楚岁时记》:“十月天气和暖如春,故曰小春。”
(2)澌:冰凌。
(3)“风急”句:意谓急风吹断了大雁的队伍。大雁结队飘舞,排列成“一”字、或“东谈主”字形,故言“吹字断”。
【作家】六一居士,即欧阳修。
【简析】这首词写冬日深闺风情。词东谈主将初冬的痛快和闺房的温馨交汇在整个,别饶风致。十月虽称小春,却亦然天寒时候了,彻夜事后,闺房内的玉壶中也结满了冰凌。但在那庇荫一新,生着红炉的暖阁里,锦帐香被之中,还是十分温和,贪睡的好意思东谈主因而起得晚了。为了遮挡室外的冷气,楼上的帘幕都放下来了。但在这梅蕊初绽的时节,却也莫得肃杀之感,反生出玩赏冬日风景的闲情逸致来。辽远青山横亘,空中雁阵南飞,队伍又被急风吹断。红日西沉,雪云撩乱,江天茫茫。作家于过片勾画出壮好意思而不失情致的冬日江山图,颇得后东谈主称颂。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评云:“山不近而远,而风致犹可掬,作诗词者那能舍却山水。”其实“偏宜远”之语,更能体现出情愫之闲适。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云:“后阕状江山寒色,足为‘清远’二字。此调旧刻凡三十二首,以《珠玉词》攙入,汲古阁定为二十首,此首最为擅胜。”此词融暖艳、缺乏为一体,对比强烈,而又谐和统一,宜称“擅胜”之作。
渔家傲
渔父
秋水无痕清见底,蓼花汀上西风起。一叶小舟烟雾里。兰棹舣(1)。柳条带雨穿双鲤。 自叹直钩无处使(2)。笛声吹散云山翠(3)。鱠落霜刀红缕细(4)。新酒好意思。醉来独枕蓑衣睡。
【校记】
【凝视】
(1)兰棹舣:把木兰木制成的船泊在岸边。棹:船的代称。舣:船拢岸。
(2)直钩:相传姜太公钓于渭水之滨,用直钩而不设饵。后为周文王立为师,并辅佐武王灭巨贾,建立周朝。
(3)“笛声”句:笛声似乎能吹散山中空翠,极言笛声之激越动听。
(4)“鱠落”句:用如霜的快刀,将鱼切成红色的细缕。鱠:细切的鱼肉。通“脍”。
【作家】谢无逸。谢逸(?—1113),字无逸,号溪堂,临川(今属江西)东谈主。博学工文词,为东谈主有节操,两举进士而不第,以不仕卒,年发火五十。曾作蝴蝶诗三百馀首,东谈主称“谢蝴蝶”。有《春秋广微》、《溪堂词》等。
【简析】这首词塑造了一个具有隐士风韵的渔父形象。词起原两句以清新的笔触勾画出秋水澄澈、蓼花盛开、西风送爽的优好意思景象,反衬出渔父的清廉非凡。上片末三句渔父登场,他划着一只划子从烟雾中出来,把船拢在岸边,用还带着雨珠的柳条穿起两条鲤鱼上了岸。这一番描写极富活命情趣,也推崇出渔父高超的技艺。过片先言渔父之叹,他不可能再象姜太公那样凭着直钩垂纶的举动引起君王的郑重,最终得到重用,他只可用激越的笛声倾吐我方的心曲。后三句转写渔父之乐,他详细烹饪着鲜鱼,喝着新酿的好意思酒,醉了便枕着蓑衣独自睡去。渔父之乐在其无奈嗟叹之后,则其乐也便有不得一会儿求其次的滋味。渔父的形象颇似未能出仕,却以蝴蝶诗立名六合的词东谈主,虽有一腔怀抱利器而不为世用的感喟,也只可悉力去无牵无挂。
行香子
暮年〔一〕
北望平川。野水荒湾。共寻春、飞步孱颜(1)。和风弄袖,香雾萦鬟(2)。正酒酣〔二〕,东谈主语笑,白云间。 飞〔三〕鸿落照,相将归去(3),澹娟娟(4)、玉宇清闲(5)。何东谈主无事,宴坐空山。望长桥上,灯火乱,使君还(6)。
【校记】
〔一〕题一作“与泗守过南山晚归作”。
〔二〕此句原作“正酒酣时”。
〔三〕飞,一作“孤”。
【凝视】
(1)孱颜:高峭险峻的样子。同“巉岩”。
(2)香雾萦鬟:杜甫《月夜》诗有“香雾云鬟湿”之句,此化用之。
(3)相将:相共、相随。
(4)澹娟娟:宁静好意思好的样子。澹:恬静、平稳。娟娟:明媚好意思好。
(5)玉宇:天帝所居之处,此指天际。
(6)使君:对州郡主座的敬称。
【作家】苏子瞻,即苏轼。
【简析】这首词作于元丰七年岁末,多题作“与泗守过南山晚归作”,泗守是指其时泗州太守刘士彦,南山,即都梁山。苏轼诗《泗州南山监仓萧渊东轩二首》其一首句“偶随樵父采都梁”,公自注:“南山名都梁山,山出都梁香故也。”《太平寰宇记》:“盱眙县在泗州南五里,都梁山在县南六十里。”《苕溪渔隐丛话》:“淮北之地平夷,自京师至汴口,并无山,惟隔淮方有南山,米元章谓为第一山。”可见,南山处于空阔平原之上,淮水就近流过,此词前两句“北望平川,野水荒湾”,寥寥八字,便将环境特色刻画出来。又因南山仅仅平原上一座并不太高的小山,故能飞步而上,然其突兀而出,却亦然悬崖巉岩,颇为险峻。共觅春光的词东谈主与太守登上南山,但觉和暖的山风拂弄着衣袖,饱和着淡淡香气的潸潸萦绕在鬓边,确实欢笑无比!于是摆酒酣饮,白云之间,笑语喧哗,直有仙游之乐,故郑文焯《大鹤山东谈主词话》评曰:“太空之游,澹然仙趣。”直到日暮时刻,大雁飞过夕阳斜挂的天幕,游山的东谈主才整个归去,其时天际成景静好意思,依然是景象醉东谈主。不知是谁还无事枯坐在空山上,他一定会看到长桥上,灯火耀眼,那是太守游山夜归。整首词描写了一日游玩的经过,语句未几,却写得景象如画、场面动东谈主,末几句又转向他东谈主的视角,便有驾驭逢源、神乎其神、意犹未尽之妙。清黄苏《蓼园词选》评此词云:“凡游览题,易于平呆,最难作得超隽。‘飞鸿’三句,情景会通,自具隽旨。结句于旁不雅着笔,笔笔多余妍,亦是跳脱生新之法。”清先著、程洪《词洁》卷三云:“末语风致嫣然,等于画意。”苏轼的高才雅趣,于此可见一斑,而泗守刘士彦却是个稚拙无趣之东谈主,相传他看到此词末几句,“亟谒东坡云:‘知有新词,学士名高六合,京师便传,在法,泗州夜过长桥者,徒二年,况知州邪?切告收起,勿以示东谈主。’东坡笑曰:‘轼一世罪状,启齿常是不在徒二年以下。”(宋王明清《挥麈后录》卷七)苏轼作此词时已49岁,他因反对王安石的新法数次被贬,又经“乌台诗案”,几至死地,然则他却依然洒脱旷达,风致不减,与讷言敏行、迂直不胜的刘太守相比,确实不可相提并论!
江神子
春别〔一〕
海角流荡念念无穷。既重逢。却匆促中。联袂佳东谈主,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馀若干,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二〔二〕月水溶溶(1)。背归鸿(2)。去吴中(3)。回归〔三〕彭城(4),清泗与淮通。寄我〔四〕相念念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5)。
【校记】
〔一〕题一作“恨别”、“别徐州”。
〔二〕二,一作“三”。
〔三〕回归,一作“回望”。
〔四〕寄我,一作“欲寄”。
【凝视】
(1)隋堤:隋炀帝伟业元年(605)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水、洛水入黄河,自板渚引黄河入汴水,经泗水达淮河。渠广四十步,旁筑御谈,并植杨柳,后东谈主谓之“隋堤”。溶溶:水流动的样子。
(2)背归鸿:此词作于阳春三月,此时大雁北归,而作家南去,故曰“背归鸿”。
(3)吴中:今江苏吴县,春秋时吴国的国都,乃是南下的必经之地。作家要去的湖州,治所在今浙江乌程,春秋时属吴,亦可泛称“吴中”。
(4)彭城:指徐州,隋伟业及唐天宝年间曾改徐州为彭城郡。
(5)楚江:楚地的江河。楚、吴相接壤,楚江之东即指作家所去之“吴中”。
【作家】苏子瞻,即苏轼。
【简析】这首词是元丰二年(1079),苏轼由徐州移知湖州时所作。王文诰《苏诗总案》卷一八:“三月,告下,以祠部员外郎直史馆知湖州军州事,留别田叔通、寇元弼、石坦夫作《江神子》调。”田、寇、石三东谈主是苏轼故旧,海角流荡之际,得与友东谈主重逢,本是倍极欢娱之事,然为赴任匆促中相别,却又是倍极伤感之事。饯别之时,虽有佳东谈主相伴,也唯有泪洒残红,折枝泣别良友。即等于东风依旧,春光尚在,又能和谁一同玩赏呢?我方孤独的沿着隋堤南下,身旁江水潺潺而流,天际大雁急急北归,不由得又回归眺望曾与友东谈主相聚的彭城。流经彭城的泗水是和身旁的淮水类似啊,可彭城的友东谈主即使要把千点相念念泪寄于我,它也流不到这样辽远的楚江之东!整首词将春日的景物与伤别的情感长入陆续,沉痛哀婉,感东谈主至深,无怪乎明李廷机评云:“伤别之意,至矣,尽矣!”(《新刻凝视草堂诗馀评林》)清陈世焜则云:“语极稳定,一往情深。”(《云韶集》卷二)
千秋岁
春景
柳边〔一〕沙外,城郭轻寒〔二〕退。花影乱,莺声碎(1)。飘舞疏羽觞〔三〕,阔别宽衣带(2)。东谈主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3)。 忆昔西池会(4),鸳央〔四〕同飞盖(5)。联袂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6),镜里红颜改(7)。春去也,落红〔五〕万点愁如海。
【校记】
〔一〕柳边,一作“水边”。
〔二〕轻寒,一作“春寒”。
〔三〕羽觞,一作“酒盏”。
〔四〕鸳央,应作“鹓鹭”。
〔五〕落红,一作“飞红”。
【凝视】
(1)“花影”二句:杜荀鹤《春宫怨》诗:“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此用其意。
(2)“阔别”句:阔别的发火意使躯壳羸弱下来,衣带因而变得宽松。《古诗十九首》之一:“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柳永《凤栖梧》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
(3)“东谈主不见”二句:江淹《杂体三十首·休上东谈主怨别》诗:“日暮碧云合,佳东谈主殊改日。”此用其语。
(4)西池:此应指其时京都汴京之金明池。《汴京奇迹志》卷八:“金明池在城西郑门外西北,周回九里馀。”西池会盖指元祐七年(1092)西城宴集事,《淮海集》卷九:“西城宴集,元祐七年三月上巳,诏赐馆阁花酒,以中澣日(著者按,农历每月十一日至二旬日称中浣,也作中澣。)游金明池、琼林苑,又会于国夫东谈主园。会者二十有六东谈主。”
(5)“鹓鹭”句:同坐着奔驰的车子上朝。鹓鹭:鹓与鹭飘舞时皆整都有序,因而常用以喻指朝官之行列,如《隋书·音乐志》:“怀黄绾白,鹓鹭成行。”飞盖:奔驰的车子。盖:车顶。
(6)“日边”句:意谓宦途通达,作天子近臣的好意思梦破灭了。日边:指京都内或天子身边。《宋书·符瑞志上》:“伊挚(伊尹名挚)将应汤命,梦乘船过日月之傍。”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这首词写被贬离京、谪居他乡的愁苦,是秦不雅的一首知名词作。对于此词的作地,向有两说,一谓处州(今浙江丽水),如毛本题作“谪虔州日作”,“虔”当为“处”之误。范成大《次韵徐子礼提举莺花亭并序》则云:“秦少游‘水边沙外’之词,盖在括苍(著者按,处州治所。)监征时所作。予至郡,徐子礼提举按部来过,劝予作小亭,记少游旧事;又取词中语名之曰‘莺花’,赋诗六绝而去。来岁亭成,次韵寄之。”一谓衡阳(今属湖南),如宋曾敏行《独醒杂志》:“(少游)过衡阳,孔毅甫为守,与之厚,延留待遇有加。一日饮于郡斋,少游作《千秋岁》词。”吴曾《能改斋漫录》:“秦少游所作《千秋岁》词,予尝见诸公附和亲笔,乃知在衡阳时作也。少游云:‘至衡阳呈孙毅甫使君。’”并举孙毅甫、苏轼、黄庭坚次少游韵词以证。两边似乎皆毋庸置疑。徐培均云:“词中所写,乃系春景,据年谱,少游乃于绍圣三年丙子(一〇九六)岁暮抵郴州,其经过衡阳,至少在秋天,于词境殊不对。此词似应作于处州,至衡阳遇孔毅甫饮于郡斋,始出示耳。”(徐培均校注《淮海居士长短句》六四页,上海古籍出书社1985年版。)所言较为邃晓切当。此词上阕先写崴蕤的春光,继写被贬飘舞的孤独憔悴;下阕先回忆与友东谈主昔日同朝为官,京都欢宴的情绪,再写此时我方的陶醉落寞。春景的明媚与心思的黑暗,旧时的欢快欢跃与当天的孤寂烦扰,两相对比,更加感东谈主。末以“落红万点愁如海”作结,全词在情感高潮中戛然则止,更给东谈主以强烈的艺术震撼力。此词语言考究,无数化用前东谈主语句,却长入无迹,即增大了文句的意蕴,又能和全词优好意思的魄力配合一致,充分显流露词坛寰球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高超的语言独霸材干。而末句自铸新词,与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等同成为写愁名句。
过涧歇〔一〕
淮楚(1)。旷望极,沉火云烧空(2),尽日西郊无雨。厌行旅,数幅轻帆旋落,舣棹蒹葭浦(3)。避畏景(4),两两舟东谈主夜深语。 此际争可(5),便恁奔利名〔二〕(6)。九衢尘里(7),衣冠冒炎暑(8)。回归江乡,月不雅风亭(9),水边石上,幸有荒疏披襟处(10)。
【校记】
〔一〕调名原作“过涧歇近”。
〔二〕奔利名,原作“奔名竞利去”。
【凝视】
(1)淮楚:淮河流域古楚地,在今淮安、扬州一带。
(2)火云:夏令酷热的赤云。唐岑参《送祁乐归河东》诗:“五月火云屯,气烧天地红。”
(3)“舣棹”句:把船靠在长满芦苇的岸上。舣:船拢岸。棹:船。蒹葭:芦苇。浦:水边。
(4)避畏景:侧目可怕的日光。景:亮光、日光。晋张载《七哀》诗:“浮景忽西沉。”
(5)争可:怎可。争,犹“怎”。
(6)恁:如此,这样。
(7)九衢:六通四达的谈路,指都城的街谈。
(8)衣冠:士医师的穿戴,后代指士医师、官绅。冠:弁冕。
(9)月不雅风亭:《南史·徐湛之传》载,徐在扬州建风亭、月不雅、吹台、琴室。这里泛指不错赏月、吹风、歇凉的楼台。
(10) 荒疏披襟:披折腰发,掀开衣襟,形容诡衔窃辔,疏放洒脱的样子。
【作家】柳耆卿,即柳永。
【简析】这首词从夏令之炎热,激励出不为名利驱驰,洒脱纵脱的念念想,推崇了柳永东谈主生不雅的一个方面。词的上片描写江淮沉水乡夏令的炎热,先直写其火云烧空,尽日无雨的天气,继以舟东谈主的行动相衬:烈日下行东谈主及船夫都厌于行船,遂落帆停泊;为侧目骄阳,夜深的时候才相互语言。舟上东谈主的行动不但衬托出天气的炎热,也以其自如衬托出都城中那些奔名竞利者的可怜可悲。词的下片便由此发出感叹,表达了与其冒着炎热,在城市的尘土中为名利勤快奔波,不如在江边歇凉不雅景,享受诡衔窃辔的快意东谈主生的念念想。此词摹写精到,有计划锐利,结构谨严,深为黄苏玩赏,其《蓼园词选》云:“攀高结贵,势利薰灼,虚应故事之辈,不错‘九衢尘里,衣冠冒炎暑’二句尽之。……此词实令触热者读之,如冷水浇背矣。意不外‘衣冠冒炎暑’五字下规戒,而凌空结撰,成一篇奇文。先从舟行苦热,夜深舟东谈主之语,布一奇景。忽用‘此际’二字,笔直点入衣冠炎暑,令东谈主无意。以后又用‘江乡’倒缴,只一‘幸’字缩住,语意含蓄,笔势奇矫绝伦。”
蓦山溪
春景〔一〕
鸳鸯翡翠,小小念念珍偶(1)。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娉婷袅娜,恰似十三〔二〕(2),春未透,花枝瘦,恰是愁时候。 寻芳〔三〕载酒,肯落谁〔四〕东谈主后。只恐远〔五〕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3)。心期得处(4),每事不由〔六〕东谈主,长亭柳,君知否,沉犹回归。【校记】
〔一〕题原作“赠衡阳妓陈湘”,一作“别意”。
〔二〕恰似十三,原作“恰近十三馀”。
〔三〕芳,一作“花”。
〔四〕谁,一作“他”。
〔五〕远,一作“晚”。
〔六〕由,一作“随”。
【凝视】
(1)“鸳鸯”二句:小小的鸳鸯、翡翠,都是偶相厮守,终身不离的珍异之鸟。念念:语助词,无实义。《诗经·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念念,雨雪霏霏。”
(2)“娉娉”二句:化用唐杜牧《赠别二首》之一“娉婷袅娜十三馀”诗句。
(3)“寻芳”四句:用杜牧事,言惦念青娥日后嫁于他东谈主。相传杜牧在宣城幕府时,于湖州得识一女,才十馀岁,约十年内与女成亲。十四年后,牧为湖州刺史,访女,已许配三年,生二子,牧怅恨而去,为作《叹花》诗云:“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散乱,绿叶成荫子满枝。”参见宋张君房《丽情集》、《唐诗纪事》等。
(4)心期得处:祈望能相亲左近。心期:心愿、情意。得:相互亲悦。
【作家】黄山谷,即黄庭坚。
【简析】这首词作于崇宁三年(1104),黄庭坚赴宜州贬所途中,是写给衡阳妓陈湘的。除此词外,黄庭坚还有《蓦山溪》(稠花乱蕊)、《阮郎归》(盈盈娇女似罗敷)二词致陈湘,可见对这位贬谪途中重逢的风尘青娥颇多情意。词东谈主虽也想如鸳鸯、翡翠一般和这位青娥长相厮守,但“每事不由东谈主”,他也只可空怀着对青娥日后嫁作他东谈主妇的担忧之情,长亭折柳赠别,频频回归,怅然离去。事虽未成,情却更浓,当词东谈主怀着一腔怜香惜玉来刻画这位与他擦肩而过的娇娆青娥时,便写下了“春未透,花枝瘦,恰是愁时候”,这样“极为学者称赏”(见宋魏庆之《词话》、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的佳句。十一字便展现出青娥清丽可东谈主,情窦初开的情貌特征,清先著誉为“精妙可念念”(《词洁》卷三),明沈际飞则谓此句“有念念有愁,未透方瘦,能曲畅青娥心情”(《草堂诗馀四集》正集卷二),黄庭坚我方也对此句甚为得意,称是“陡健圆转之榜样”(清沈雄《古今词话》卷下引)。
千秋岁引
秋念念
别馆寒砧(1),孤城画角,一片秋声入寥廓(2)。东归燕从海上去(3),南来雁向沙头落。楚台风(4),瘦〔一〕楼月(5),宛如昨。 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6),可惜风致总闲却。当初谩留华表语(7),而今误我秦楼约(8)。梦阑时,酒醒后,念念量著。
【校记】
〔一〕瘦,原作“庾”,是。
【凝视】
(1)寒砧:指秋天的捣衣声。砧:捣衣石。
(2)廖廓:旷远,广大。
(3)“东归燕”句:古东谈主认为燕子产于海上,海在大陆以东,故云。
(4)楚台风:战国楚有兰台,楚襄王游兰台,有风飒然则至,王曰:“快哉此风!”宋玉因为《风赋》。
(5)庾楼月:晋庾亮在武昌,曾与僚佐殷浩、王胡之等登南楼赏月,谈咏竟夕。事见《世说新语·容止》及《晋书·庾亮传》。
(6)担阁:通“阻误”。
(7)“当初”句:当初信托了能羽化的滥调。谩:诳骗。华表语:《搜神跋文》载汉辽东东谈主丁令威,学谈羽化后,化鹤归乡,落于城门华表柱上。有少年欲射之,鹤作主谈主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照旧东谈主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
(8)秦楼约:指男女情爱商定。秦楼:汉乐府民歌《陌上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后以秦楼指女子所居之楼。
【作家】王介甫,即王安石。
【简析】这首词应是王安石晚年所作。词写秋日所念念,由景及情,由情及理,深寓东谈主生感悟。词东谈主写秋,未写其景,先写其声:寒砧、画角,再加以“别馆”、“孤城”,顿使秋日之寂寥凄清有板有眼。而这“一片秋声”都消没于飘渺天地之间,词东谈主为这秋声激励的念念绪也随之在天地间遨游:在这海燕东归,大雁南来的秋日,想那如兰台沐风、庾楼赏月的精采之事,一定还象昔日一样不息发生着。仅仅无奈地受名利拘谨,为他情阻误,却把这样的风致活命放过了,实在是可惜啊!就象因为轻信能得谈羽化的滥调,而白白耽误了庸俗的情爱一样。残梦尽时,酒醒之后,念念量一世,不禁感叹万千!明杨慎《词品》评此词云:“荆公此词,大有感叹,大有见谈语。既勘破乃尔,何执拗新法,铲灭正东谈主哉?”此词的确有深悔前事之意,王安石为实行变法,殚精竭虑,却又饱受降低,临了以失败告终,故其晚年闲居之时追思年华尽逝,而一惹职业付于活水,不免暴流露以珠弹雀之感。这是校正者的悲催,更是阿谁期间的悲催。杨慎所谓“大有感叹”,甚得词旨,而所谓“执拗新法,铲灭正东谈主”,则不免偏执单方面。至于本篇之写景、抒情、说理,老辣清奇,历来深受赞誉。明李攀龙《草堂诗馀隽》云:“不着一愁语,而寂寂景象,蒙胧在目,洵一幅秋光图,最堪把玩。”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云:“媚出于老,流动出于整都,其翰墨自不可议。”清黄苏《蓼园词选》云:“意致清迥,翛然有出尘之姿。”
洞仙歌〔一〕
冰肌玉骨(1),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清〔二〕香满(2)。绣帘开、少许明月窥东谈主(3),东谈主未寝、欹枕披头荒疏(4)。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5)。但〔三〕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谈(6)、流年漆黑掉包(7)。
【校记】〔一〕原词前有作家自序云:“仆七岁时,见眉山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馀,自言:尝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一日大热,蜀主与花蕊夫东谈主夜起,避暑摩诃池上,作一词。朱具能记之。今四十年,朱已死,东谈主无知此词者。但记其首两句,暇日寻味,岂《洞仙歌令》乎?乃为足之。” 〔二〕清,原作“暗”。〔三〕但,一作“细”。【凝视】
(1)冰肌玉骨:《庄子·纵脱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东谈主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此句化用此典,极言花蕊夫东谈主之肌肤白净滋润,不染尘世污垢。
(2)水殿:临水的宫殿。这里指筑在摩诃池上的宫殿。摩诃,梵语中是大的风趣,池建于隋代,位于成都市旧县城东南。
(3)少许明月:杜甫《玩月呈汉中王》诗:“关山同少许。”此用其语。
(4)欹枕:斜依在枕上。
(5)“金波”句:意谓淡淡的金色蟾光浮动,星光妍丽,夜色渐深。玉绳:星名,北斗七星之第五星名玉衡,玉衡北二星,即为玉绳星。普通泛指群星,多与“金波”连用,如谢朓《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寅》诗:“金波丽鳷鹊,玉绳低建章。”低转:位置低落了一些。夜星东升西降,低转即见夜更深。
(6)不谈:悄然无声。
(7)流年:似水一样荏苒的年华。
【作家】苏轼。
【简析】据词前弁言,作家七岁时始听朱氏老尼诵孟昶词,四十年后,作此词。轼生于景祐三年(1036),则此词应作于元丰五年(1082),即四十七岁之时。苏轼时任黄州团练副使。孟昶乃是五代十国时后蜀的后主,在位三十二年(934—965),好游宴,不务政治,后降宋,死于开封。昶工体裁、善音律,是君王中的风致之辈。其贵妃,姓徐,别号花蕊夫东谈主,“意花不足拟其色,似花蕊翾轻也。”(吴曾《能改斋漫录》)这首词便描写了二东谈主夏夜歇凉的情景。花蕊夫东谈主的清丽绝俗、风情万种,帝妃间的夜深同游、预备爱恋,夏夜的星疏月朗、静谧清幽,莫不有板有眼。虽是描写“艳情”,但笔致清灵,毫无俗态。而词末由屈指盼西风早到,吹散暑热,转至惦念流年暗换,韶华荏苒,又暴流露贫苦的人命感喟,更使这首词具有动东谈主心魄的魔力。故清陈世焜云:“结二语呜与饮泣咽,我不忍殁。”(《云韶集》卷一)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评正》卷三则以“清越之音,解烦涤苛”评价此词。宋张炎《词源》卷下则谓此词“清空中特地趣,无笔力者未易到。”作家于词前弁言中明言,此词只前两句为孟昶原词,其后诸句为苏轼依《洞仙歌》调自作。而《漫叟诗话》纪录孟昶原词为《玉楼春》调,其云:“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帘开明月独窥东谈主,欹枕钗横雾鬓乱。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漆黑换。”(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六○引)此说颇流行,但从胡仔运行,就有辩驳其非者,如近东谈主浦江清《花蕊夫东谈主宫词验证》云:“倘东坡知此《玉楼春》全词,何苦更作《洞仙歌》?倘不知之,何能暗合古词如此乎?”并认为应是善事者隐括苏词而成《玉楼春》,所言甚合情理。
满庭芳
佳东谈主
香靉雕盘(1),寒生冰筯(2),画堂别是怡悦。主情面重,开宴出红妆。腻玉圆搓〔一〕素颈(3),藕丝嫩、新织仙裳(4)。双歌〔二〕罢,虚栏〔三〕转月,馀韵尚悠扬(5)。 东谈主间,何处有?司空见惯(6),应谓寻常。坐中有狂客(7),恼乱酸心。报谈金钗坠也,十指露、春笋纤长(8)。亲曾见,全胜宋心〔四〕,想像赋高唐(9)。
【校记】
〔一〕搓,一作“瑳”。 瑳,玉色鲜白貌。
〔二〕双歌,一作“歌声”。
〔三〕栏,原作“檐”。
〔四〕心,原作“玉”。
【凝视】
(1)靉:云气不解貌。这里形容香雾饱和的样子。
(2)冰筯:指雪晴后屋檐上所结的冰溜。筯:同“箸”,筷子。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冰筯》:“冬至日大雪,至午雪霁,有晴色,因寒,所结檐溜,皆为冰条。妃子使侍儿敲下二条看玩。帝自晚朝视政回,问妃子曰:‘所玩何物耶?’妃子笑而答曰:‘妾所玩者,冰筯也。’”句用此典。
(3)“腻玉”句:佳东谈主的颈项洁白滑腻,象用光润的白玉老练而成。柳永《昼夜乐》(秀香家住桃花径):“层波细剪明眸,腻玉圆搓素颈。”此句袭用柳词。
(4)“藕丝”句:新织成的鲜活的藕丝色的穿着。藕丝:彩色名。
(5)“双歌”三句:两首曲子唱完已是夜深时候,月亮已转至它处,蟾光下,屋檐因为结满冰溜而显得飘虚,而那悠扬的歌声似乎仍缭绕耳际。
(6)司空见惯:唐孟棨《才能诗·情感第一》纪录唐司空李绅宴请刘禹锡,酒馔豪华,并有歌妓劝酒,刘即席赋诗,有“司空见惯浑常事,断尽江南刺史肠”之句,后以司空见惯指事情层出不穷。
(7)狂客:这里指为佳东谈主之色艺双绝而激动得近乎发狂的客东谈主。
(8)“报谈”三句:佳东谈主因金钗落地,伸手去捡,便流露如春笋般纤长的十指。韩愈《酒中留上襄阳李相公》诗:“银烛未消窗遂曙,金钗半堕座添春。”传注:“张祜客淮南幕中,赴宴时,杜紫微(著者按:杜牧官终中书舍东谈主,中书舍东谈主又称紫微舍东谈主,故杜牧又称杜紫微。)为支使,南座有寄望之处,索骰子赌酒,杜微吟曰:‘骰子逡巡裹手拈,无因得见玉纤纤。’祜应曰:‘但知报谈金钗落,仿佛还因露指尖。’”杜牧因酒筵上掷骰子时手藏袖间,无法看到所寄望女子的手指而悄声作诗牢骚,张祜便以诗领导他趁着金钗陨落、女子伸手捡拾之机,看其手指。三句亦用此典。
(9)“亲曾见”三句:宋玉千古名文《高唐赋》,言楚襄王梦与神女交就职,然宋玉是由楚襄王之言,凭设想而作成《高唐赋》,远远比不上我凭借亲眼所见而作的这首词。全:甚、远。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
【简析】此词应作于熙宁十年(1077)春驸马王诜的西园宴集上。王诜好文喜士,他的私家花坛——西园,是他数次延请诸名士雅会之所。熙宁十年春的此次雅会,有苏轼、孙洙等东谈主插足,后据此绘成《西园雅会图》,刘克庄曾为之作跋(文见《后村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四),并云苏轼这首词就作于此次宴集上,词中描写的佳东谈主乃是王诜的歌姬啭春莺。元祐二年(1087)六月,王诜又邀请苏轼、秦不雅、米芾等有名有姓者十六东谈主雅会西园,李公麟为绘《西园雅会图》,米芾为记(见《宝晋英光集》补遗)。刘克庄作跋之《西园雅会图》与米芾所记之《西园雅会图》为二图,其事亦为二,一在春,一在夏,中间相隔十年。诸本于此多有诬蔑者,孔凡礼《苏轼年谱》(中华书局1998年2月版)正之,今从之。这首词描写了一场太平盖世的朱门宴集,隆起刻画出一位姿容旷世、衣饰华好意思、歌声轶群的歌姬形象。词中虽不免暴流露封建文东谈主士医师的好色、冶荡的情味,但精细的刻画、优好意思的文句、当然浑成的笔触,仍给东谈主以很高的艺术享受。明李攀龙评曰:“各样风致情绪,且以其时诸公绮语织成一篇词曲,字字句句见之,真如佳东谈主歌舞于目中。”(《新刻题评名贤词话草堂诗馀》卷四)也有东谈主以其艳冶,认为非苏轼所作,如宋费衮等,然并无确证。明张綖则批评其为“乘兴率意之作,苦无念念致”。(《草堂诗馀后集别录》)
满庭芳
警觉
蜗角虚名(1),不值一提(2),算来著甚乾忙(3)。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一〕教〔二〕我、些子疏狂(4)。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5)。 念念量。能若干?忧愁风雨,一半相妨(6)。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7)。江南好,千钟好意思酒,一曲满庭芳。
【校记】
〔一〕尽,一作“须”。
〔二〕教,原作“放”。
【凝视】
(1)蜗角:蜗牛的触角,喻指其小。《庄子·则阳》:“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此句用庄子之典,与下句同言众东谈主辛勤抵死相争者不外是些虚无微小之至的名利。
(2)蝇头:苍蝇的头,言其微小。语出《南史》卷四一《都宗室诸王传》,衡阳王萧子钧用小字写《五经》一部,侍者贺玠称为“蝇头细书”。
(3)“算来”句:这样盘算一番,又为什么在那空忙呢?著甚:作甚,作什么。乾忙:空忙,瞎忙。乾,同“干”。
(4)“且趁”三句:姑且趁着清闲之身还未苍老,让我狂放洒脱一番。放:使、让。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一:“放,犹教也,使也。”
(5)“百年”三句:东谈主生百年天天大醉,也唯有三万六千场。这里化用李白《襄阳歌》诗句:“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尽三百杯。”浑:全。
(6)“念念量”四句:想一想,东谈主生的忧愁风雨有多少?一半来自相互毁伤!宋叶清臣《贺圣朝》词:“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妨:毁伤。
(7)“苔茵”二句:幕天席地之意。苔茵:以苍苔作褥席。茵:坐卧用的褥席。云幕:云如帷幕。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
【简析】这首词应作于苏轼在黄州时期(1080—1084),诸家多倾向编于元丰五年(1082)。元丰二年,苏轼因作诗挖苦新法,被逮入御史台狱,其间为东谈主罗织罪名,几至死地,后经多方施济出狱,责授黄州团练副使,这就是“乌台诗案”。苏轼谪居黄州四年有馀,无权少俸,穷困错乱,心中的愤懑不错想见,但他天性旷达,又善于接管佛谈念念想,因而常常能在极困苦的情况下保持乐不雅轩敞的心思。这首词从《庄子》中的一个寓言起句,由对空幻名利的贯通,进而到对佛家宿命论媾和家都物论的感悟,再到今朝有酒今朝醉念念想的开发,推崇出词东谈主从愤时疾俗到超以象外,从鄙弃名利到洒脱自适的心路历程。固然“事皆前定”和无须争论短长、评判强弱的不雅点有些绝望,却不外是无辜获罪后的无奈和气愤之词,但彻悟之后,词东谈主那看透名利得失、荣辱吉凶,以致命悬一线的超脱心态,和醉酒纵脱、与天地胶漆相投的解放精神,无疑具有巨大的警醒东谈主心的作用。是以元东谈主就说东坡此词“使功名兢进之徒读之不错解体,达不雅恬淡之士歌之不错娱生。”(陈秀明《东坡诗话录》)明李攀龙则云:“细嚼此词而绎其义,当然胸次广大,识见高明,居易俟命,而不役于蜗名蝇利间矣。”(《新刻题评名贤词话草堂诗馀》)全词气势充沛,一气直行,锐利的有计划与酣畅的抒情相结合,并无数使用俗话白话,因而具有遒劲的冲击力和感染力。
满庭芳
吉席
超脱佳东谈主,风致才子,自然分付成双。兰堂绮席,烛影耀荧煌(1)。数辐红罗绣帐,宝妆篆(2)、金鸭焚香(3)。分明是,芙蕖浪里(4),一对浴鸳鸯。 欢娱,当此际,誓海盟山,地久天长。愿五男二女,七子成行。男作公卿将相,女须嫁、君宰侯王。自兹去,荣华富贵,福禄寿无疆。
【校记】
【凝视】
(1)荧煌:忽暗忽明。荧:细微的光。煌:光明、光亮。
(2)宝妆篆:香炉之烟周折上升,形如篆书。
(3)金鸭:金属制的鸭形香炉。
(4)芙蕖浪:这里指绣着荷花的被子为东谈主搅拌如翻涌的波浪。柳永《凤栖梧》:“酒力渐浓春念念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误,当为胡浩然。
【简析】这是一首插足婚典时的贺词。词的上片极尽赞好意思之能事,先夸赞新东谈主的超脱风致,自然般配,次赞喜堂、喜宴及洞房的华好意思都整,临了写新东谈主得享欢好。下片则悉力道贺婚配平稳,子嗣闹热,永享富贵荣华。这首词是为实用方位而作,语言浅白笔直,朗朗上口。内容上既响应出我国的一些民俗礼节,也折射出一些传统心理。
凤凰台上忆吹箫
阔别〔一〕
香冷金猊(1),被翻红浪(2),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3),月〔二〕上帘钩。恐怕离怀别苦(4),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5),非干病酒(6),不是悲秋。 休休(7),这且归也,千万遍阳关(8),也则难留(9)。念武陵东谈主远(10),烟锁秦楼(11)。惟有楼前活水,应念我、竟日凝眸。凝眸处,从今添〔三〕,一段新愁。
【校记】
〔一〕题一作“闺情”,又作“闺念念”。此词有两个版块,字句各别较大,此为通行本,今不以另本校,仅改其误处。
〔二〕月,原作“日”,是。
〔三〕从今添,原作“从今又添”,是。
【凝视】
(1)金猊:这里指金属制的狻猊型香炉。狻猊,即狮子。
(2)被翻红浪:红色的锦被乱摊于床上,如升沉的波浪。参见前词注(4)。
(3)奁:古代妇女梳妆用的镜匣。
(4)恐怕:张相《诗词曲语词汇释》卷二:“恐怕,犹言只怕或最怕。”生,进程副词,加剧语气。
(5)新来:宋白话,即“近来”。
(6)病酒:因饮酒过多而躯壳不适。
(7)休休:犹今言“罢了,罢了”。
(8)阳关:唐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东谈主。”诗可歌,常被用作送别之曲,又称《渭城曲》,唱时重叠三遍,又称《阳关三叠》。
(9)也则:宋白话,犹“亦然”。
(10) 武陵东谈主:晋陶渊明《桃花源记》言武陵东谈主入桃花源,后南朝宋刘义庆《幽明录》载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遇仙女事,因所写天台山桃花、溪水景致与桃花源相似,遂将二事合用,如唐王之涣《惆怅诗》十二之十:“晨肇重来事已迷,碧桃花谢武陵溪。”后以武陵东谈主代指如刘、阮一样离家远去,心中挂怀的东谈主,这里指词东谈主的丈夫赵明诚。
(11) 秦楼:汉《列仙传》载,秦穆公女弄玉嫁于萧史,史善吹箫,能作凤鸣,穆公为作凤台。一夕吹箫引凤,与弄玉一同归天仙去。这里以秦楼指词东谈主所居之处。而秦楼,即凤台,故又可与调名“凤凰台上忆吹箫”相照管。
【作家】李易安,即李清照。
【简析】这是一首描写阔别愁绪的名作,是李清照南渡前的作品。此词以构念念精巧,委婉周折著称。词开头,用无数翰墨刻画主东谈主公的慵懒,香尽而不添,东谈主起而被不叠,发乱懒梳头,妆奁尘满而不拂拭,听任太阳升得老高。这一系列晨起后的懒散行动,推崇出主东谈主公的委顿枯燥情状,当然变成一个悬念,让东谈主根究其原因。下即以“离怀别苦”点明,却又以“欲说还休”顿开,转又强调东谈主的羸弱,其因却与“病酒”、“悲秋”无关。唐圭璋《唐宋词简释》(上海古籍出书社1981年版)云:“‘欲说还休’,含凄无限。‘新来瘦’三句,申言别苦,较病酒悲秋为尤苦。”词东谈主病酒、悲秋二事为衬托,比笔直写阔别之苦当然更胜一筹,故陈廷焯《云韶集》卷十:“‘新来瘦’三语,婉转周折,煞是妙绝。”上阕一番跌荡有致的行文,紧紧收拢了读者的内心,也充分推崇出主东谈主公因阔别在即,怦然心动、苦痛难言、日渐羸弱的情状。下阕则先写阔别的无法变调, “休休”二字,见其心有余而力不足;“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则推崇出颓败之极的情绪。明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卷三评曰:“‘千万遍’,痛甚!”以上都是写阔别前,其后转入对阔别后的遐想:丈夫远游后,只可空闺独守,日日望眼将穿,盼夫归来。词东谈主依然用曲笔写之,夏承焘、盛静霞《唐宋词选》:“不说云遮视野,却说烟锁秦楼,不说想寄情活水,却说活水应念我:却是深一层写法。”所谓愈曲愈深,此词确是深得其理,且周折深婉的笔致也充分表达出回肠荡气、幽怨预备的词旨。末尾以“一段新愁”作结,与前文“新瘦”照管,以别后之愁,强化当天之瘦,余韵悠长,动东谈主心魄。
水调歌头
游览〔一〕
瑶草一何碧(1),春入武陵溪(2)。溪上桃花无数,花〔二〕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正气展虹霓(3)。祗恐花深里,红露〔三〕湿东谈主衣(4)。 坐白石〔四〕,欹〔五〕玉枕,拂金徽(5)。谪仙何处(6)?无东谈主伴我白螺杯(7)。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六〕丹脸(8),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东谈主归。
【校记】
〔一〕题一作“春行”。
〔二〕花,一作“枝”。
〔三〕红露,一作“红雾”。
〔四〕白石,一作“玉石”。
〔五〕欹,一作“倚”。
〔六〕朱唇,一作“绛唇”。
【凝视】
(1)“瑶草”句:意谓山中的草珍异碧绿。瑶草:仙草,也泛指珍异之草。一何:何其。
(2)武陵溪:晋陶渊明《桃花源记》:“晋太元中,武陵东谈主哺育为业,缘溪行,忘路之遐迩,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好意思,落英缤纷。”此句用其事,谓到了如桃花源一般的地方。
(3)“正气”句:胸中正气直达天上的虹霓。展:延展、伸延。虹霓:水气为太阳光映射而形成的七彩光晕。中国古代相传虹有雄雌之分,色鲜盛者为雄,色灰暗者为雌,雄曰虹,雌曰蜺,亦作“霓”。
(4)红露:红花上的露珠。
(5)金徽:以金庇荫的琴徽,这里代指稀有的琴。徽:原指系琴弦的绳,后用以称琴面上指令音节的标志。
(6)谪仙:指李白。李白《对酒忆贺监诗序》:“太子客东谈主贺公(著者按:贺即贺知章)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呼余为谪仙东谈主。”
(7)白螺杯:用白螺壳制成的羽觞。
(8)朱唇丹脸:指桃花,这里将其比作媚世庸东谈主。
【作家】黄庭坚。
【简析】这首词描写了一次春日游山的履历,词东谈主借春山景物表达了粗野开阔、孤自豪世的情愫。从其锐气十足的措辞来看,应是黄庭坚早年的作品。熙宁三年(1070),黄二十六岁时,在叶县尉任上作《漫尉》诗云:“豫章黄鲁直,既拙又狂痴。往在江湖南,渔樵乃其师。腰斧入白云,挥车棹清溪。……”所言“往在江湖南”事与此词情形左近,亦可为证。词的上阕珍视描写春山草碧云深、鸟语花繁的优好意思景象。开头两句,方正生动,明杨慎评云:“直是古诗。”(杨慎批点《草堂诗馀》)其后从眼中所见和心中遐想,虚实两方面刻画春山景象,给东谈主以深刻的印象。下阕珍视表达游山的感触,畅快淋漓,颇具感染东谈主心的力量。在这首词中,好意思如瑶池的春山骨子上也记号着高蹈出世的东谈主生田地,上阕“我欲”三句,表达了词东谈主想飘然死字,养其冲天正气的念念想,“只恐”两句又暴流露心底的担忧。下阕则推崇了词东谈主欲以清廉品格,傲然入世的情愫。“玉石”、“玉枕”、“金徽”琴、“白螺杯”,这些高华之物莫不是用来反衬东谈主品的清廉。而唯有谪仙李白堪与同饮的深意,则不仅仅以李白的诗东谈主风致相期许,更是以其“安能清规戒律侍权臣,使我不得振奋颜”(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傲骨相标榜。“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恰是其情意的笔直表白。末尾“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东谈主归”两句,既推崇出词东谈主春游后的欢快,也推崇出他履历一番精神培育后的自信乐不雅。一首游历之作,写得如此语盛意丰,实为难得。清黄苏亦十分推重此词,《蓼园词选》称其“一往情深,吐属隽雅绝伦。”
水调歌头
中秋〔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苍天(1)。不知天上宫阙(2),今夕是何年(3)。我欲乘风归去(4),唯〔二〕恐琼楼玉宇(5),高处不胜寒(6)。起舞弄清影(7),何似在东谈主间(8)。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9)。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10)。东谈主有人情世故,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希望东谈主弥远,沉共婵娟(11)。
【校记】
〔一〕原无题,而有弁言:“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二〕唯,多作“惟”,又作“又”。
【凝视】
(1)“明月”二句:屈原《天问》:“天所何杳?十二分焉?日月安属?列星安陈?”李白《把酒问月》:“苍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这里作家承袭屈原《天问》的探索精神,化用李白的诗句,发出诗意的看望。把酒:端起羽觞。
(2)宫阕:宫门,此处代指宫殿。阙:古代宫殿、墓门或庙门前的双立柱。
(3)“今夕”句:唐韦瓘所作传奇《周秦行纪》托名牛僧儒诗:“共谈东谈主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唐戴叔伦《二灵寺守岁》诗也有“不知今夕是何年”之句。
(4)乘风归去:驾着风回到天上。李白有“谪仙东谈主”之称,苏轼亦以之自比。乘风:《列子·黄帝》:列子乘风而归,“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
(5)琼楼玉宇:好意思玉砌成的宫殿楼阁。这里指月宫。《伟业拾获记》载瞿乾祐与弟子在江边赏月,“或问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随我不雅之。’俄见月规半天,琼楼玉宇灿然。”
(6)“高处”句:唐郑处诲《明皇杂录》载中秋夜,术士叶静能邀明皇游月宫,将行,请上衣裘而往,及至,“寒凛特异,上不可禁。静能出丹二粒进上,服之乃止。”
(7)“起舞”句:月下起舞,影随身而动,却又似簸弄清影一般。李白《月下独酌》:“我歌月逗留,我舞影芜杂。”
(8)何似:若何,那儿比得上。
(9)“转朱阁”三句:蟾光转照过朱红色的华好意思楼阁,低低地射进雕花的门窗,照着无法入睡的东谈主。
(10) “不应”二句:月亮对东谈主不应该有什么归罪,却为什么老是在东谈主阔别的时候圆呢?司马光《温公诗话》:“李长吉‘天若多情天亦老’,东谈主以为奇绝无对。曼卿对‘月如无恨月长圆’,东谈主以为勍敌。”李贺,字长吉,唐代知名诗东谈主。石延年,字曼卿,北宋体裁家,长苏轼四十二岁。
(11) 婵娟:好意思好的样子,亦作好意思女解,这里指月宫里娇娆的嫦娥,代指月亮。唐许浑《怀江南同道》:“惟应洞庭月,万里共婵娟。”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
【简析】这首中秋词是苏轼脍炙东谈主口的代表作之一。序中的丙辰,即熙宁九年(1076);子由,指苏轼胞弟苏辙,辙字子由。时苏轼任密州太守,苏辙任都州太守,两昆仲已有六年未碰头,而苏轼出任外官也已多年,在“每逢佳节倍念念亲”的中秋日,念念亲的苦痛、政治的烦扰,以及东谈主生的各样难以尽述的忧苦整个涌上心头,然则明月皎白、玉宇澄澈的好意思景,使本就心胸旷达的词东谈主在彻夜欢饮、快意大醉后,更加萧洒洒脱,遂将一腔郁闷化成清灵的文句,建树了这首传颂千古的名作。词以把酒问月,突兀而起,一下将东谈主带入一片奇崛的诗意氛围和屈原、李白奠定的纵脱方针传统之中。接着,又问月宫年月,更添奇情逸趣,也浮现出词东谈主对于寰宇当然的贤明念念考。底下对于天上与东谈主间的对比描写,连续开篇的氛围,照管当前的景物,化用熟知的典故,继续营造出超凡绝俗的瑰丽意境,同期,也周折表达出词东谈主渴慕回朝,又担忧党争之祸;希望飘举遁世,又留念东谈主间的复杂心情。下阕珍视描写对亲东谈主的念念念,从埋怨明月“长向别时圆”,可见其念念之深,念之切,转而又以“此事古难全”开解,末以情深意切的道贺作结,哲理与诗意长入陆续,充分体现出词东谈主超越东谈主间祸害的的达不雅襟怀。这首词含蕴深长、情念念周折、诗意盎然,语言却又十分从简夷易,前东谈主的语句、相干的典故,信手拈来而又毫无踪影,整首词既扎根于深厚的文化传统之中,又带有较着的个东谈主特色,确是寰球手笔,历来好评如潮。宋胡仔云:“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馀词尽废。”(《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九)明杨慎亦誉为“中秋词古今绝唱”,并云:“此等词翩翩羽化而仙,岂是焰火东谈主谈得只字”(《草堂诗馀》卷三)清黄苏《蓼园词选》云:“预备惋恻之念念,愈转愈曲,愈曲愈深。”清陈廷焯《云韶集》卷二云:“落笔高超,飘飘又凌云之气。”近东谈主俞陛云评此词:“全篇若云鹏天马,一片神行。”(《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水调歌头
快哉亭〔一〕(1)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2)。长记平山堂上(3),欹枕江南烟雨,杳杳〔二〕没孤鸿。认得〔三〕醉翁语,山色有无中(4)。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5)。堪笑兰台令郎,未解庄生天籁,刚谈有牝牡(6)。少许浩然气,沉快哉风(7)。
【校记】
〔一〕题原作“快哉亭作”,又作“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二〕杳杳,一作“渺渺”。
〔三〕认得,一作“认取”。
【凝视】
(1)快哉亭:据苏辙《黄州快哉亭记》,元丰六年(1083),谪居黄州的张偓佺“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不雅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此词即作于亭建成之初。张偓佺,名怀民,字梦得,又字偓佺,苏轼好友。
(2)“知君”二句:知谈是您为我新作的亭子,那窗户上青红的油漆还莫得干。
(3)平山堂:在江苏扬州瘦西湖北蜀冈上,宋庆历八年(1048),扬州太守欧阳修建。登堂眺望,可见江南诸山,拱列檐下,若可攀取,因名平山堂。
(4)“认得”二句:记起欧阳修《朝中措》词“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的句子。欧阳修,号醉翁。鸥词用唐王维《汉江临泛》“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的诗句。
(5)白头翁:这里指鹤发的船夫。
(6)“堪笑”三句:好笑宋玉,并不了解风,硬将风分为牝牡。宋玉《风赋》中,宋玉对楚襄王言,风有“大王之威风”和“匹夫之雌风”两种。兰台令郎:指曾任兰台令的宋玉。庄生天籁:这里指风声。庄生:即庄子。天籁:当然界的声响,语出《庄子·都物论》。刚谈:硬说。
(7)“少许”二句:东谈主只要有少许浩然之气,在职何境遇中都能享受到快意威风。浩然气,语出《孟子·公孙丑》:“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作家】苏子瞻,即苏轼。
【简析】这是一首描写黄州快哉亭周围景象的山水词。开篇两句先总写亭前日落长江、水天一色的壮好意思景致。下两句点出友东谈主为理财词东谈主的到来,着意庇荫小亭的殷殷深情。然后神念念飞扬,又回忆起平山堂前烟雨蒙蒙,孤鸿飘渺,山色时隐时现的江南怡悦,推崇出词东谈主痴迷于各色山水好意思景的快乐心情。过片先以九字写碧波浩淼之时,广大江面宛如明镜,碧峰反照其中,接着写风浪骤起之时,白头船夫与一叶扁舟出没于波浪间。一静一动,即是对当然景象的真实刻画,亦然对社会东谈主生的周折响应,末五句遂由景入情,由情入理,从批评宋玉风分牝牡、东谈主有高下的庸俗论调,生发出深刻哲理:只要心存浩然之气,便能泰然处世,享受超以象外、徜徉山水的快意东谈主生。此词笔致跌荡,而结构谨严,清黄苏《蓼园词选》析其条理云:“前阕从‘快’字之意入,次阕起三句语承上阕写景。‘忽然’二句一跌,以顿出末二句来。结处一振,‘快’字之意方足。”这首词虽将山水写得如在现在,生动如画,但其绝不仅是一首山水词,它的建树也绝非一句“诗中有画”不错详细。它更是一首哲理词,融好意思景、激情、哲理于一体,在长篇大论地阐释出“快哉亭”含义的同期,也充分展示出苏轼的东谈主生田地。
烛影摇红
春恨
香脸轻匀〔一〕,黛眉巧画宫妆(1)浅。风致禀赋与精神,全在娇波转〔二〕。早是萦心可惯(2),更哪堪〔三〕频频傲视。几回得〔四〕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烛影摇红,更阑饮散春宵短。其时谁解〔五〕唱阳关(3),离恨海角远。无奈云收雨散(4),凭阑干,东风泪眼〔六〕。海棠开后,燕子来时,薄暮庭院。
【校记】
〔一〕香脸轻匀,一作“芳脸匀红”。
〔二〕转,一作“眼”。
〔三〕更哪堪,一作“向尊前”。
〔四〕得,一作“相”。
〔五〕解,一作“会”。
〔六〕眼,一作“满”。
【凝视】
(1)宫妆,宫女的妆束。
(2)可惯:岂能纵容。可:岂、那。惯:放任、纵容。
(3)阳关:见前《凤凰台上忆吹箫》注(8)。
(4)云收雨散:指欢会结果。云雨,参见前《临江仙》(绿暗汀洲三月暮)注(5)。
【作家】王晋卿。王诜(1048—约1104),字晋卿,山西太原东谈主,假寓开封,名门之后。此词作家一作柳永,又作周邦彦。
【简析】这是一首书写相念念情爱的词作。上阕写由相见而念念恋的经过。情爱的发生最先缘于女主东谈主公的娇娆,她薄施脂粉,巧画黛眉,淡淡淡妆,反更显出天生丽质,而其自然风致、全部精神,则是在那一对转盼厚情的娇眼上。那眼波已在心头萦绕不去,又那能再放任地去念念念她?更无法忍受她一次次地含情傲视。固然见了几次面,却并不可成其善事,更加让东谈主难挨,真还不如不见的好。下阕写由相会到相念念。红烛影动,夜深宴罢之时,终能共度良宵。然春宵苦短,欢乐的时光匆促中而逝,其时也并没猜想唱《阳关》以抒阔别之情,转瞬却已是海角隔离,离恨无穷。仅仅欢会已终,从此后只可凭栏独望,逆风挥泪良友。末三句以春景写离情,一句一景,一景一情:“海棠开后”,寓花落东谈主老之意;“燕子来时”,言燕归而东谈主不归;“薄暮庭院”,更见无限凄凉。这首词的女主东谈主公应是歌妓舞女一类,其情爱也不外是声色之好、露珠之情,但整首词写得深情款款,真率感东谈主,从一个侧面响应出宋代士医师情感活命的面目。
黄莺儿
咏莺
园林晴昼春谁主〔一〕?暖律潜催(1),山地良善,黄鹂翩翩,乍迁芳树。不雅露湿缕金衣(2),叶映〔二〕如簧语(3)。晓来枝上绵蛮(4),似把芳心、深意低诉。 无据(5)。乍出暖烟来,又趁游蜂去。恣狂踪影,两两相呼,薄暮〔三〕雾吟风舞。当上苑柳浓〔四〕时(6),别馆花深处(7)。此际海燕偏饶(8),都把韶光与。
【校记】
〔一〕春谁主,一作“谁为主”。
〔二〕叶映,一作“叶隐”。
〔三〕薄暮,一作“终朝”。
〔四〕浓,应作“秾”。
【凝视】
(1)暖律潜催:春日阳气渐增,悄无声气地催动天气变暖。律:用竹管和金属管做成的定音或侯气的仪器。古代乐律又有阳律、阴律之分,阳称律,阴称吕,律吕各六,合为十二律。春日阳气上升,与律相应,故此用“暖律”。
(2)缕金衣:即金缕衣,饰有金缕的舞衣。此指黄鹂的羽毛。
(3)如簧语:此指黄鹂音乐般的鸣叫声。簧:乐器中有弹性的薄片,用以振动发声。这里代指乐器。
(4)绵蛮:象声词,鸟鸣声。《诗经·小雅·绵蛮》:“绵蛮黄鸟,止于丘阿。”
(5)无据:没来由。
(6)上苑:君王打猎、游乐的园林。秾:花木繁盛貌。
(7)别馆:皇宫的便殿、别殿。
(8)饶:让、恕。
【作家】柳耆卿,即柳永。柳永(约985—1058后),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更名永,字耆卿。福建崇安东谈主。早年屡应进士试而不第,遂纵游于娼馆酒楼间,为歌妓填词。直至景祐元年(1034),年已半百的柳永始中进士,授睦州推官,后历馀杭令、晓峰盐场监官等职,官终屯田员外郎,世因称“柳屯田”。柳永是第一个全力创作词的文东谈主,他精通音律,自创许多新调,纵脱开拓了慢词的创作。在艺术上,他创造性地期骗赋的手法进行铺叙,又无数接管俗话入词,使词坛呈现出新的面目,极大鼓舞了词的发展。他的词多写都市繁华征象和男女欢爱之情,也有一些描写羁旅行役,感怀身世的作品。虽有些词作有浮浅粗鲁之弊,然大多数作品忠实动东谈主,深受各阶级东谈主们的喜爱,以至其时即有“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的说法。有《乐章集》。
【简析】《钦定词谱》卷二十四言此词:“咏黄莺儿,取以为名。此调以此词为正体。”黄莺儿,即黄鹂鸟。这首词详细刻画了春日黄鹂的娇娆活泼,以及独占春光的荣宠。一开篇,词东谈主便以“春谁主”的提问将读者的兴趣紧紧锁定,接着将黄鹂从万物复生、春深似海的配景中引出,然后珍视刻画黄鹂外形的漂亮与声气的动东谈主:早晨的露珠打湿了黄鹂那金色舞衣般的黄色羽毛。她在掩映的绿叶间婉转而鸣,那叫声如音乐般动听,又象一位佳东谈主在轻声诉说脉脉芳心、绵绵深意。黄鹂是这样娇娆,又活泼荒谬,她忽而从烟霭中飞出来,又追赶游蜂而去。往复无端,猖獗轻浮,两两相呼着在雾霭轻风中遨游,在上苑的密柳中、在别馆的似锦中穿梭。这时候燕子也从海上归来了,却并不可占多少风头,唯有把韶光都让于黄鹂。海燕与黄鹂的对比应是别有深意,作家一世崎岖,虽词名早播,却永远逗留于政治权益中心除外,与词中的海燕颇有相似之处,清黄苏《蓼园词选》因评此词曰:“惨绿少年,席宠承恩,岂海岛抠门能与伊争韶光哉?语意隐有所指,而词旨颖发,秀气独饶,当然清隽。”
汉宫春〔一〕
云海沉沉,峭寒收建章,雪残鳷鹊(1)。华灯照夜,万井禁城行乐(2)。春随鬓影,映杂沓、柳丝梅萼。丹禁杳(3),鳌峰对耸(4),三山上通寥廓(5)。 春衫绣罗香薄。步小脚影下(6),三千绰约。冰轮桂满(7),皓色冷浸楼阁。《霓裳》帝乐(8),奏升平、天风吹落。留凤辇(9)、通宵宴赏,莫放漏声闲却。
【校记】
〔一〕原有序:“慈宁殿元夕被旨作”。
【凝视】
(1)“峭寒”句:意谓宫殿上严寒消失,冰雪渐融。建章、鳷鹊,都是汉宫不雅名,这里借以指其时南宋的皇宫。
(2)万井:极言住户浩繁。井:相传古制八家一井,后扩充为乡里、东谈主口聚居地。
(3)丹禁:君王所居的禁城。
(4)鳌峰:宋时元宵节夜,放花灯庆祝,堆叠彩灯为山形,称鳌山。
(5)三山: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三神山,即住持、蓬莱、瀛州。这里指宫禁及对耸的两座灯山。
(6)步小脚:《南史·东昏侯纪》:“又凿金为莲花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莲花步步生也。’”后以莲步指好意思东谈主的脚步,此言宫女之步态优好意思。
(7)冰轮桂满:圆月亮堂,桂花树的影子十分明晰。冰轮:月亮。
(8)《霓裳》帝乐:唐《霓裳羽衣曲》,是由传自西凉的《婆罗门》曲,经玄宗润色而成。后演义家又言,玄宗随术士游月宫,闻仙乐,归而记之,是为《霓裳羽衣曲》。唐时宫中常奏此曲,又是玄宗亲制,故称帝乐。但安史之乱后,此乐谱调已不全,这里仅仅借以好意思言宫廷所奏音乐。
(9)凤辇:天子所乘之车。
【作家】康与之(1108—1175后),字伯可,又字叔闻,号退轩,一作顺庵。滑州(今属河南)东谈主。南渡后居嘉禾(今浙江嘉兴)。高宗建炎初(1127)上“中兴十策”不为用。后谄事秦桧,为秦桧门下十客之一,被擢为台郎。秦桧身后,贬五羊(今广州),编管钦州。康与之善词,所作音律严整,措辞崇敬,然多为应制之作,不免歪曲试验,隐蔽太平。著有《顺庵乐府》五卷,不传;今有赵万里辑本。《全宋词》存词三十八首。
【简析】这是一首歌颂京城元宵夜繁华景象的词作,据词序可知是奉旨而作。词的上阕总写京城元宵夜景,由“云海沉沉”,却已是寒收雪残的天气,到京城里华灯都照,万人攒动,倾城行乐的欢跃,再到依稀的春光,临了突现出灯山衬托之下如瑶池般的皇宫。下阕接着写皇宫内的节日宴乐,先以春衫丽都、步态优好意思、络绎而下的宫女渲染出皇家的氛围,次以对月亮月色的描写真管元夕时节,再以“《霓裳》帝乐”之语好意思赞升平阵势,临了直写其一刻不停的通宵宴赏。从内容到形势,这都是一首典型的应制词作。康与之依附秦桧,在野为官之时,恰是抗金形势严峻之日,而这首词脱离试验,一味夸饰升平,实无可取之处。但其刻画详细,措辞考究,艺术性还是很高的,如“春随鬓影,映杂沓、柳丝梅萼”,以工丽的语言、空灵的笔致,将节日的欢跃与渐浓的春意糅合在整个,体现出作家遣意造句的非凡功力。因此,这首描写元宵夜的词作又必定为后世真实活命在和平时期的东谈主们,尤其是天子近臣所喜爱,这也许就是明代大书道家董其昌要切身书写此词的进击原因。
汉宫春
咏梅
超脱江梅,向竹梢深〔一〕处,横两三枝。东君(1)也不珍视,雪压风欺。冷凌弃燕子,怕春寒、轻失佳期。惟是有、南来归雁,年季〔二〕长见开时〔三〕。 清浅小溪如练,问玉堂(2)何似,茅舍疏林〔四〕?伤心故东谈主去后,荒僻新诗(3)。微云淡月,对孤芳、分付他谁。空自倚〔五〕,幽香未减,风致不在东谈主知。
【校记】
〔一〕深,一作“疏”,又作“稀”。
〔二〕季,一作“年”。
〔三〕“惟是有”二句,一作“却是有、年年塞雁,归来曾见开时。”
〔四〕林,一作“篱”。
〔五〕倚,一作“忆”。
【凝视】
(1)东君:司春之神。
(2)玉堂:指豪贵之家。
(3)荒僻新诗:即新诗荒僻,意谓新写的诗少了。
【作家】晁叔用。晁冲之,字叔用,一字用谈,钜野(今属山东巨野)东谈主。晁氏是北宋名门、体裁世家,晁冲之的堂兄晁补之、晁说之等都是其时有名的体裁家,其子晁公武是知名文件学家,《郡斋念书志》的作家。冲之早年曾受教于陈师谈,绍圣(1094—1097)初,党争剧烈,昆仲辈多遭贬谪,遂隐于阳翟(今河南禹县)具茨山,因自号具茨。十多年后回到汴京,当权者欲加任用,拒不接受。晁冲之富才华,是吕本中《江西诗社宗派图》所列的二十六东谈主之一。其诗笔力雅健,魄力古雅,刘克庄称其“意度容阔,气力宽余,一洗诗东谈主穷饿酸辛之态”。(《江西诗派弁言》)亦善词,《汉宫春》等作构念念新奇,深得众东谈主嘉赞。有《晁具茨先生诗集》,近东谈主赵万里辑有《晁叔用词》。此词作家一作李邴。
【简析】这是一首颇受好评的咏梅词。词东谈主咏梅,并未详细刻画梅的形态、香味等物象特征,而是重在刻画其精神气韵。词的上阕写梅之凄凉境遇。先以清廉绿竹相衬托,刻画出梅横逸出尘之姿。接着笔锋陡转,江梅如此超脱,却不被春神珍视,受尽“雪压风欺”。燕子也对她冷凌弃,因为发怵痛快而晚来,松懈地错过花期。唯有南归的大雁,能年年看到花开。梅的寂然、惆怅不错想见。下阕写梅之孤高品格。尽管受尽苛待,梅也不肯立于玉堂之上,在繁华中丧失我方。她宁愿助长在茅庐疏林旁、清浅小溪边,享受自如清静。固然故东谈主去后,莫得东谈主再为她写下新诗;云微月淡之时,也无东谈主赏其芳姿,但梅之幽香未减,即便无东谈主理会,亦然风致依旧。词中饱受孤苦,却风致不改的梅,恰是作家庆幸与心态的生动写真;而梅那碌碌寡合、不求东谈主知的清廉品格,也恰是中国士医师传统东谈主格的响应。整首词细腻婉转,清丽动东谈主,许昂霄《词综偶评》评云:“圆好意思流转,何减好意思成”。
八声甘州
送参寥子〔一〕(1)
多情风、万里卷潮来,冷凌弃送潮归。问钱塘江上(2),西河〔二〕浦口(3),几度斜晖。不用念念量今古,俯仰昔东谈主非(4)。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5)。 记着西湖西畔,正暮山〔三〕公正,空翠烟霏(5)。算诗东谈主〔四〕相得,如我与君稀。约他年、东还海谈,愿谢公、雅志莫相违(6)。西州路,不应回归,为我沾衣(7)。
【校记】
〔一〕宋傅幹《注坡词》为现有最早苏词注本,此本题下有“时在巽亭”四字。
〔二〕河,应作“兴”。
〔三〕暮山,一作“春山”。
〔四〕算诗东谈主,一作“诗东谈主”。
【凝视】
(1)参寥子:僧谈潜,字参寥,於潜(今杭州临安)东谈主,本姓何。能文喜诗,曾数次远谈探听苏轼,二东谈主同处同游,附和酬赠,交谊甚深。
(2)钱塘江:浙江之下贱。杭州,又称钱塘。南朝宋刘谈真《钱塘记》:“大海在县东一里,符郡议曹华信家,议立此塘,以防海水。始开,募有能致一斛土者,即与钱一千。旬月之间,来着云集,塘未成而不复取。于是载土石者皆弃而去,塘以之成,故更名钱塘焉。”
(3)西兴:即钱塘江南之西兴渡,与杭州隔岸相对。宋祝穆《方舆胜览》卷六《浙东路·绍兴府》:“西兴渡,在萧山县西十二里,真名西陵,吴越武肃王以非吉语,改西兴。”
(4)“不用念念量”二句:谓不用怀古伤今,俯仰之间,东谈主事已非。王羲之《兰亭集序》:“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此化用之。
(5)忘机:忘却机巧之心,指恬淡自适,与世无争。唐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东谈主宿置酒》:“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6)“记着”三句:难忘曾和参寥子你共游西湖、同登春山,在好意思景中徜徉。空翠:指山色或水光青翠极端。烟霏:如烟的阴暗云气。
(7)“约他年”二句:相约他年,重返杭州,希望不扞拒象谢安一样藏隐山林的好意思好愿望。海谈:因浙东临海,故称回杭州为“东还海谈”。谢公雅志:《晋书·谢安传》载,谢安曾隐居会稽东山,出仕后“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及镇西城,尽室而行,造泛海之装,欲须经略粗定,自江谈还东。雅志未就,遂遇疾笃。”
(8)“西州路”三句:不须因我暂时离去而悲伤。西州路:《晋书·谢安传》载谢安垂危还都,行经西州门。泰山东谈主羊昙,谢安之甥,素为安所重,安身后,昙缀乐弥年,行不由西州路。一日大醉,不觉至此门,恸哭而去。西州:东晋扬州刺使治所,因在台城之西而名西州,故址在今江苏南京朝玉阙西。沾衣:泪水沾湿衣襟。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
【简析】这首词应作于元祐六年(1091)三月,时苏轼由杭州知州召为翰林学士承旨,离杭赴京时以此赠别参寥子。傅注本题下有“时在巽亭”四字,巽亭在杭州东南,《乾谈临安志》卷二:“庆历三年,郡守蒋堂于旧治之东南建巽亭,以对江山之胜。”在巽亭不错不雅钱塘江潮,故此词开头即写钱塘潮景象:风忽作多情,忽作冷凌弃,席卷潮流万里而来,转头又归。两句破空而来,阵容逼东谈主,十三字峻切痛快,写尽江潮壮不雅奔涌之阵势。面对似乎能扫荡天地万物的江潮,东谈主事飘渺之感油然则生:亘古亘今,斜晖几度,多少功业,少顷即逝,唯有泰然自得、轻淡宁静的忘机之心方能超以象外,得享山水之好意思。过片便回忆与参寥子在杭州临水登山、相差烟霞的游赏履历,惊奇两东谈主友情的深厚难得,并抚慰友东谈主不须为暂别伤心,我方志在山水,他年定重回此地,使素愿得偿。全词情、景、理紧密结合,超逸奇丽,又深挚动东谈主,允是佳作。清郑文焯在《手批东坡乐府》中盛赞此词云:“突兀雪山,卷地而来,真似钱塘江上看潮时,添得此老胸中数万甲兵,是何阵势雄且杰!妙在无一字豪宕,无一语险怪,又出以空隙感喟之情,所谓骨重神寒,不吃烟炊火气者,词境至此,不雅止矣!”又云:“云锦成章,天衣无缝,是作从至情流出,不假熨帖之工。”
八声甘州
追和东坡韵〔一〕
谓东坡、未老赋归来(1),天未遣公归。向西湖两处(2),秋波一种,飞霭澄辉。又拥竹西歌吹(3),僧老木兰非(4)。一笑千年〔二〕事,浮世危急。 莫〔三〕倚平山栏槛(5),是醉翁饮处,江雨霏霏。送孤鸿挥手,相接眼中稀〔四〕。念平生、相从江海,任秋蓬、不遣此心违。登临事,更何须惜,吹帽淋衣(6)。
【校记】
〔一〕原序为“扬州次韵和东坡钱塘作。”
〔二〕千年,一作“千秋”。
〔三〕莫,一作“应”。
〔四〕“送孤鸿”二句,一作“送孤鸿相接,今古眼中稀”。
【凝视】
(1)未老赋归来:指苏轼于元丰五年(1982),在黃州作《哨遍》(为米折腰),隐括陶渊明《歸去来辞》而成。元丰七年、八年,又辞别在黄州及南都(今河南商邱)作《满庭芳》词,皆以“告老还乡”开头。
(2)西湖两处:指杭州西湖与扬州的瘦西湖。
(3)“又拥”句:意谓又到了扬州。竹西歌吹:参见前《南歌子》(山与歌眉敛)注(3)。
(4)“僧老”句:木兰院的僧东谈主老了,古刹也和原来不一样了。据《唐摭言》载,王播少年孤贫,寄食于扬州惠昭寺,每当吃饭钟响,王播即随僧斋粥。日久诸僧厌怠。一日,僧有益先餐,然后敲钟,播往,饭事已了。乃于壁上题诗二句:“上堂已了各西东,羞涩阇黎饭后钟。”后王播得中进士,出任淮南节度使,开府扬州。重访惠昭寺,见当年壁上题诗已笼之碧纱,又续题二句:“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惠昭寺,原名石塔寺,笔名木兰院。王播又有诗云:“三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如今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这里用此典指世事变迁。苏轼也有《石塔寺》一诗咏叹王播事。
(5)平山:即扬州平山堂。参见前《水调歌头》(落日绣帘卷)注(3)。
(6)“登临事”三句:意谓不管风吹雨淋,也愿陪苏轼登山临水,一同游乐。
【作家】晁无咎。晁补之(1053—1110),字无咎,自号归来子。钜野(今山东巨野)东谈主。元丰二年(1079)进士,历官大学正、礼部郎中、河中知府、扬州通判等职,绍圣年间,列入元祐党籍,落职监处州酒,后知泗州,卒于官。为苏门四学士之一。有《鸡肋集》、《晁氏琴趣外编》等。
【简析】据词序,这首词作于元祐七年(1092)。元祐五年十二月,晁补之通判扬州。元祐七年二月,苏轼知扬州。词手脚于苏轼来扬州之后。所和苏词,即前《八声甘州》(多情风万里卷潮来)词。苏轼几次写词表达我方藏隐的愿望,《八声甘州》词也表达了要回杭州的愿望,但均未能竣事,故晁补之此词起原便说他是东谈主未老而欲归,天公也不让他如愿。随即又劝谈,扬州的瘦西湖和杭州的西湖一样是好意思景如画,这里又是歌吹随处的繁华所在,木兰院也不会象原来那样势力地对待别东谈主了,尽不错在此安住。不外猜想唐代王播的旧事,还是有许多感叹。那千年之后一笑而过的事,也许恰是其时的浮世危急。苏轼来扬州之日,晁补之十分痛快,做诗关注接待,苏轼因作《次韵和晁无咎学士相迎》诗,其中有“每到平山忆醉翁,悬知他日君念念我”之句。醉翁,指欧阳修,苏轼深得其扶携,正如其扶携晁补之一般。他每次到欧阳修修建的平山堂,都不免心情震动,既感想前辈的奖拔,又惊奇东谈主生聚少离多,难得长相为伴,而遥想他日晁补之对己也必如此。此词下阕“莫倚”数句,实是应和苏轼之叹,表达对景伤怀之意。而“念平生”之后,则表达了词东谈主愿一世奴婢苏轼的情意,非论是象蓬草那样漂泊无定,还是遭遇当然界或政治上的雨打风吹,都不会扞拒这情意。这首和词写得情深意长,充分表达出晁补之对苏轼,这位良师良一又、政治同谈的深厚神态。
金菊对芙蓉
重阳
远水生光,遥山耸翠(1),霁烟深锁梧桐(2)。正零瀼玉露(3),淡荡金风(4)。东篱菊有黄花吐,对映水、几簇芙蓉。重阳佳致,可堪此景,酒酽花浓(5)。 追念景物无穷。叹少年胸宇,忒煞英豪(6)。把绿〔一〕英红萼,甚物堪同。除非腰佩黄金印,座中拥、红粉娇容。此时方称情愫,尽拚一饮千钟(7)。
【校记】
〔一〕绿,原作“黄”。
【凝视】
(1) 远水二句:柳永《诉衷情近》词:“澄明远水生光,重叠暮山耸翠。”此用其语言波光山色相映。
(2) 霁烟:雨停后饱和着的如烟水气。霁:雨止。
(3) 零瀼玉露:意谓露珠很浓。瀼:露浓貌。《诗·小雅·蓼萧》:“蓼彼萧斯,零露瀼瀼。”零:落。古东谈主认为露珠是从天上落下的,故称零露。
(4) 淡荡金风:意谓秋风和徐,令东谈主得意。淡荡:和舒貌。
(5) 酒酽:酒味浓烈。
(6) 忒煞:太,过于。
(7) “尽拚”:欧阳修《朝中措》词:“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拚千钟。”此用其语。拚:宋词惯用语,欢跃之辞。
【作家】辛弃疾。
【简析】这首重阳词,作年不可考,邓广铭《稼轩词纪年笺注》(上海古籍出书社1993年版)编于辛弃疾隐于带湖时期。词作以白描的手法,刻画出重阳时节的优好意思景致。在水光山色、浓露和风中,盛开的菊花对着水中的几簇芙蓉,确实好意思不胜收。词东谈主对此不由发出赤心肠赞叹,把酒赏花,欢意无限。转而念及我方少年期间,那时过于英气冲天,连菊花也不放在眼里,以为莫得什么可和我方相比。唯有手持重权,怀拥佳东谈主之时,方能舒心酣饮。词作上阕直写其景,优好意思动东谈主;下阕直抒其情,畅快淋漓。而上阕语言绮丽,笔致优雅;下阕气势纵横,笔调劲拔。固然对比较着,鼎新迅疾,但一气贯穿,意脉一语气,因而魄力虽异,却无鉏铻不对之感,充分响应出词东谈主驱谴文字的高超水平。而其内容也十分丰富贫苦,既响应出壮岁闲居的词东谈主对山水好意思景的痴迷,又通过他对当年无知丧胆的自嘲,暴流露怀宝迷邦的失落无奈。
念奴娇
中秋〔一〕
洞庭波冷,望冰轮初转(1),沧海沉沉。万顷孤光云阵卷,长笛吹破层阴(2)。滂沱三江,银涛无际,遥带五湖深(3)。酒阑歌罢,至今鼍怒龙吟(4)。 回归江梅〔二〕平生,漂荡容易散,佳会〔三〕难寻。缥缈高城风露爽,独倚危槛重临。醉倒清尊,嫦娥〔四〕应笑,犹有向来心。广寒宫殿,为余聊借琼林。
【校记】
〔一〕原无题,有序作“中秋请客,有怀壬午岁吴江长桥”。
〔二〕会,一作“期”。
〔三〕梅,原作“海”,是。
〔四〕嫦娥,一作“姮娥”。
【凝视】
(1) 冰轮:指月亮,下文“孤光”与此同意。
(2) “长笛”句:叶梦得《石林诗话》载,晏殊留守南郡,王琪为府签判,宾主相得,日以赋诗饮酒为乐。尝遇中秋阴晦,晏殊因无月色可赏,早早睡眠。王琪亟为诗以入,曰:“只在浮云最深处,试凭弦管一吹开。”殊枕上得诗,大喜,即索衣起,与王琪等宴乐。至夜分,果月出,遂欢饮达旦。此句借用前辈风致佳话,形容中秋请客时笛声清亮、风卷云舒、宾主相欢的情形。
(3)三江、五湖:有多种说法,泛指浩繁的江河、湖泊。
(4)“酒阑”二句:唐谷神子《博异志》载,洞庭商东谈主吕乡筠善吹笛,尝于仲春夜,泊舟于君山之侧。忽见一老父乘小舟而来,于怀中取出三管笛来,一管大如合拱,一管就如常东谈主所吹之笛,一管绝小如细笔管。吕乡筠惊其异状,老父谓第一管大者,用于为诸天仙吹奏,次者对洞府诸仙合乐而吹,二者皆非东谈主间所可吹之器。其小者为其与一又友互奏之用,可为一吹,却不知能终得一曲否?言罢,取小管而吹,只三声,湖优势动,波澜滂沱,鱼龙喷跳,五、六声后,君山上鸟兽叫噪,月色灰暗。东谈主皆大恐,老父遂止。这里借用此典故极言中秋宴集笙歌动东谈主之情、湖水漂泊之貌。
【简析】这首词的作家是叶梦得,据其裔孙清叶廷琯验证,此词手脚于梦得坐镇建康(今江苏南京)之时(见《吹网录》卷六)。然写这首词时,词东谈主应是在洞庭湖上。词序中的壬午,当是徽宗崇宁元年(1102)。长桥,吴江名胜,建于庆历八年(1048),为木结构桥,长千馀尺,原名利往桥,俗称长桥。因形如彩虹垂地,故又称“垂虹桥”。建炎四年(1130),毁于金兵,绍兴四年(1134)重建。长桥是词东谈主故乡的名胜,地近太湖。太湖与洞庭湖,虽是一东一西,但同处水乡泽国,都号称“三江七泽”之地。故中秋请客之际,遂有兼怀之意。而这个洞庭湖的中秋昭彰不是碧波浩淼、蟾光如水的和缓阵势,而是呈现出云卷浪涌,雄奇壮丽的景象。词东谈主面对广大湖天,不免情愫震动,聚少离多的无奈之情,江山破灭的伤痛之感,整个涌上心头。但醉酒之后,词东谈主转而神念念飞扬,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云:“结句更托想在琼楼玉宇,心为形役,但有神游,如庄子之以神为马,则天际海阔,任我翱翔耳。” 这首词融沉雄豪壮、清旷萧洒为一体,允称佳作。叶梦得两脚书橱,不但文章良多,在语言上的造诣更非合并般,俞陛云谓:“此调在宋东谈主词中,多用仄韵。” 而作家 “《念奴娇》凡三调,用平韵者二调。”念奴娇
咏月
素光练静〔一〕(1),映秋山、蒙胧修眉横绿。鳷鹊楼高天似水(2),碧瓦寒生银粟(3)。万〔二〕丈斜晖,奔云涌雾,飞过卢仝屋(4)。更无尘气,满庭风碎梧竹。 谁念鹤发仙翁,当年曾共赏,紫岩飞瀑。对影三东谈主聊痛饮(5),一洗离愁千斛(6)。斗转参横(7),翩然归去,万里骑黄鹄(8)。满天〔三〕霜晓,叫云吹断横玉(9)。
【校记】
〔一〕静,一作“净”。
〔二〕万,一作“千”。
〔三〕满天,一作“一川”。
【凝视】
(1)练:白色的熟绢。
(2)鳷鹊楼:楼阁名,建于南朝,故址在今江苏南京。
(3)银粟:银色的粟米,常用以喻雪。
(4)卢仝屋:唐卢仝《苦雪寄退之》诗:“山东谈主屋中冻欲死,千树万树飞春花。……清风搅拌元气心灵绝,白衣压屋梁柱斜。”此以卢仝屋指我方破旧的居所。
(5)对影三东谈主:李白《月下独酌》其一:“碰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东谈主。”此用其语。
(6)斛:容量单元,十斗为一斛,南宋末改五斗为一斛,两斛为一石。
(7)斗转参横:北斗转向,参星横斜,指天将明之时。
(8)黄鹄:鸟名,形如鹤,色苍黄。一说即天鹅。
(9)横玉:笛的雅称。
【作家】李汉老。李邴,字汉老,号云龛居士,济州任城(今山东济宁)东谈主。崇宁五年(1106)进士,累官翰林学士。绍兴初,拜参知政治资政殿学士,寓泉州卒,谥文敏。有《草堂集》。一说作家为徐俯。徐俯(1075-1141),字师川,号东湖居士,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东谈主。黄庭坚之甥。因父死于国是,授通直郎,累官右谏议医师。绍兴二年(1132),赐进士出身。三年,迁翰林学士,擢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官至参知政治。后以事提举洞霄宫。工诗词,语言秀丽,意境开阔。有《东湖集》。
【简析】这首咏月词,上阕写月夜景象:素洁的蟾光象静静吊挂着的白色丝绢,映着那横在天际,如黛眉一样依稀可见的秋山。高爽夜空如水,蟾光照在那高高的鳷鹊楼上,楼顶的碧瓦反射出如雪一样的冷光。万丈斜晖之下,潸潸奔涌,飞过我如卢仝屋一样的居所。天地间再无少许尘气,满庭的风摇碎了梧桐和翠竹的影子。下阕写月夜感怀:昔日同游山水的友东谈主也不再记起我这鹤发老头,唯有邀明月共饮,以洗去万斛离愁。天明之际,月亮如同仙东谈主一般,骑着黄鹄,翩然归去。晓色飘渺之时,满地霜华,又传来清亮的笛声。这首词刻画生动,逸想奇丽,意想丰富,意境高雅,正气纵横,颇有李白《月下独酌》和苏轼《水调歌头·中秋》的意味。
念奴娇
赤壁怀古(1)
大江东去(2),浪淘尽、千古风致东谈主物。故垒西边(3),东谈主谈是、三国〔一〕周郎赤壁(4)。乱石穿空〔二〕,惊涛拍〔三〕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英豪。 遥想公瑾当年(5),小乔初嫁了(6),伟貌英发(7)。羽扇纶巾(8),笑谈〔四〕间,樯橹〔五〕荡然无存(9)。祖国神游,厚情应笑我(10),早生华发。东谈主生〔六〕如梦,一樽还酬〔七〕江月(11)。
【校记】
〔一〕三国,一作“当日”。
〔二〕穿空,一作“崩云”。
〔三〕拍,一作“裂”。
〔四〕笑谈,一作“言笑”。
〔五〕樯橹,一作“强虏”。
〔六〕东谈主生,一作“东谈主间”。
〔七〕酬,原作“酹”。
【凝视】
(1)赤壁:指黄州(今湖北黄冈)城西长江北岸的赤壁矶,笔名赤鼻矶。三国赤壁之战的古战场则在今湖北蒲圻县西北长江南岸的赤壁山。
(2)大江:即长江。
(3)故垒:旧时的营垒。
(4)“东谈主谈是”二句:东谈主们说那就是三国时周瑜大破曹军的赤壁之战的发生地。意谓是东谈主云亦云,不一定如此。周郎:即周瑜。《三国志·吴书·周瑜传》载,瑜二十四岁授建威中郎将,吴中皆呼为周郎。
(5)公瑾:周瑜字公瑾。
(6)小乔:周瑜之妻,乔公之女,与姐大乔并称国色,姐嫁于孙策。乔,一作“桥”。
(7)英发:指言辞激越,认识非凡。《三国志·吴书·吕蒙传》载孙权论吕蒙与周瑜,认为蒙 “常识开益,筹略奇至,不错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足之耳。”
(8)羽扇纶巾:羽毛制成的扇子和有青丝带的头巾。这是其时儒将的装饰,这里形容周瑜的儒雅风致,迷惑若定。
(9)樯橹:指曹军的军舰。
(10) 厚情应笑我:即应笑我厚情。
(11) 酹:浇酒祭奠。
【作家】苏子瞻,即苏轼。
【简析】元丰五年(1082),苏轼贬官黄州已两年有馀,是年七月、十月两次游赤壁,写下知名的前、后《赤壁赋》,这首词亦手脚于此时。词以滔滔东去的长江开篇,接着用“浪淘尽”引出“千古风致东谈主物”,短短三句话,十三个字,由广远的空间写到悠远的时间,不但刻画了较着的意想,也突现出深广的配景,并奠定下雄深的基调。唐圭璋云:“大叫入云,无穷兴一火之感,已先揭出。”(《唐宋词简释》)如此巨笔,不免难以为继,下文却先以“故垒西边”定格视角,然后以“东谈主谈是”将怀古主题轻轻点出,接着以“周郎”连续“风致东谈主物”。博学多识的词东谈主并未确信黄州即是三国赤壁之战的古战场,仅仅借谣传以凭吊古东谈主,抒写己怀。“乱石”三句便效用刻画当前赤壁的奇险壮丽:乱石穿空,巨涛惊东谈主,雪浪频卷,直有崩云裂岸之势。三句一气直下,音韵铿锵、笔力雄浑,正与开篇相应。面对如此壮好意思的风景,词东谈主冲口发出“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英豪”的惊奇!这一声浩然长吁,即有劲地收束住上文的景物描写与历史感叹,也为下文周瑜的出场作了充分铺垫。下阕,以“遥想”紧接“英豪”之叹,继而全心刻画周瑜的形象,作家先以初嫁的小乔反衬周郎的年青得意,然后正面描写他的品貌突出,儒雅松懈,临了写他妙用火功,以少胜多,言笑破曹的英豪功业。寥寥几句,一个鼓胀生动的英豪形象有板有眼。周瑜二十四岁即任建威中郎将、江夏太守,娶小乔为妻,三十四岁时,迷惑了赤壁之战,追念这样的少年英才,四十七岁的苏轼不免缅怀欲绝,我方一世侘傺,屡遭贬谪,如今华发早生,更是怀宝迷邦。“东谈主生如梦”的感喟浮现出词东谈主贫苦的东谈主生悲催感,他将万千感叹寄于樽酒,以酹江月,便又在谈古论今中将这种悲催意志引向浩渺时空,化为高远田地。全词将雄奇的景象、昂然的情绪和贫苦的意蕴长入而一,其峭健劲拔、粗野精好意思,号称古今绝唱,故此词也一直被看作是苏词的代表作。宋俞文豹《吹剑续录》有一则脍炙东谈主口纪录,其云:“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若何?’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青灯古佛”,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女孩儿与关西大汉、红牙拍板与铁板的对比,正充分体现出以《雨霖铃》为代表的柳永词和以此词为代表的苏轼豪放词在魄力上的较着各别。而要谈苏轼对词境的开拓,对词体发展的鼓舞,也必定要首论此词。苏轼不但在此篇中始创了在词中塑造古代英豪东谈主物形象的先河,且通篇都作豪健语,从内容到魄力,完全突破了“词为艳科”的传统不雅念。另外,此词还有多处不尽合音律处,如“浪淘尽”,末字应为平声,故有改“尽”为“沉”者;“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应是上四下五句,故有作“厚情应是,笑我生华发”者;又如“小乔初嫁了”,“了”字应属下句,等等。但正如近东谈主王恺运所言,此篇虽“通首出韵,然自是豪语,不必以格求之。”(《湘绮楼词选前编》)此后东谈主为求合律,强改之数处,多被认为不如原作。《念奴娇》后竟为东谈主改作《大江东去》或《酹江月》,正可见此词之深入东谈主心、广为传颂。
念奴娇
过洞庭
洞庭青草(1),近中秋、更无少许风色。玉界〔一〕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二〕河共影(2),内外俱澄彻〔三〕。油〔四〕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五〕经年(3),孤光自照(4),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六〕襟袖冷(5),稳泛沧浪空阔。尽挹〔七〕西江,细倾〔八〕北斗(6),万象为客东谈主。扣舷一〔九〕笑〔十〕,不知今夕何夕。
【校记】
〔一〕界,一作“鉴”。
〔二〕银,一作“明”。
〔三〕彻,原作“澈”。
〔四〕油,原作“悠”。
〔五〕海,一作“表”。
〔六〕骚,一作“疏”。
〔七〕挹,一作“吸”。
〔八〕倾,原作“斟”。
〔九〕一,原作“独”。
〔十〕笑,一作“啸”。
【凝视】
(1)青草:青草湖,与洞庭湖类似,在洞庭之南,总称为洞庭湖。
(2)“素月”二句:天上的明月、银河和水中的星月相互衬映。
(3)岭海经年:在岭南渡过了一年。两粤之地,北依五岭,南临南海,故称“岭海”,亦作“岭表”,乃五岭除外意。
(4)孤光自照:天上孤月独照。苏轼《西江月》:“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此用其语意。
(5)萧骚:这里指头发减少。
(6)“尽挹”二句:把天上的北斗星手脚舀酒的勺子,舀尽西来长江的水。挹:舀、酌取。西江:长江从西面注入洞庭湖,故云。
【作家】张于湖。张孝祥(1132—1169),字安国,号于湖居士,历阳乌江(今安徽和县)东谈主。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举进士第一,历任中书舍东谈主、建康留守、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荆南湖北路安抚使等职,官至显谟阁直学士。孝祥精于书道,长于诗文,尤以词著称,其词多感时忧国之作,上追苏轼,下启辛弃疾,形成清雄雅健、粗野慷慨的词风。有《于湖词》、《于湖居士文集》等。
【简析】这首词是乾谈二年(1166)八月,张孝祥由广西罢官北归,过洞庭湖时所作。词的上阕主要描写中秋时节洞庭湖迷东谈主的夜色:此时的洞庭湖莫得一点的风,静谧安详。广大广大的湖面,就象镜子和玉石一样彻亮洁净。天上的蟾光星辉和水中明月、银河的倒影交相衬映,坎坷一片澄澈。独自乘舟游湖的词东谈主面对这难与东谈主言说的好意思妙景象,心里却悠恬逸贯通出其中的真义。下阕便承其所悟,推崇作家的情愫胸宇。“应念岭海经年”一句,点明了此前的遭际。张孝祥于乾谈元年到桂林,知静江府,广南西路安抚使,颇有政声,却为诽语蹂躏,一年后即罢归。然回忆这一年的一言一行,他却自愿铿锵有劲,面对明月,是“肝肺皆冰雪”。这样成景的心肠,当然和“内外俱澄澈”的湖景相契合、相感发,于是宦途失落、短发萧疏的词东谈主,益发襟怀直爽、意气风发,他不但能在夜深湖冷之际,稳泛沧浪,更要以长江水为酒,以北斗星为杯,以寰宇万象为客东谈主,手击船舷,纵声长啸。饮啸之际,世事尽弃,物我两忘,完全与这浩渺洁净的大当然胶漆相投。此词设想之奇、胸次之高,委实额外,故清王恺运评谓此词“飘飘有凌云之气”,相比之下,连苏轼知名的中秋词《水调歌头》也觉“犹有尘心”(《湘绮楼词选》)。清黄苏则十分玩赏此词情景合一的写法,《蓼园词选》云:“写景不可绘情,必少佳致。此题咏洞庭,若只就洞庭落想,纵写得壮不雅,亦觉寡味。此词开端从洞庭说至‘玉界琼田三万顷’,题已说完,即引入扁舟一叶。以下从舟中东谈主心迹与湖光映带写,隐现聚散,不可端倪,梦幻泡影,是二是一。自尔神采高骞,兴会飘溢。”总之,作为张孝祥的代表作,这首词充分响应出词东谈主的“潇散出尘之姿,自如如神之笔,迈往凌云之气”(陈应行《于湖先生雅词序》),也充分响应出“于湖词声律宏迈,音节振拔,气雄而调雅,意缓而语峭”的脾性。(查礼《铜饱读书堂遗稿》)
念奴娇
荷花
水枫叶下,乍湖光清浅,凉生商素(1)。西帝宸游罗翠盖(2),拥出三千宫女。绛彩娇春,铅华掩昼,占断鸳鸯浦。歌声摇曳,浣纱东谈主在何处(3)。 别岸孤凫〔一〕一枝,广寒宫殿,荒僻栖愁苦。雪艳冰肌羞轻淡,偷把胭脂匀注。媚脸笼霞,芳心泣露,不肯为云雨。金波影里(4),为谁长恁凝伫。
【校记】
〔一〕凫,原作“袅”。
【凝视】
(1)商素:秋季。古代阴阳五行之说,秋与五音(宫、商、角、徵、羽)的商同属金,故称秋为商。后又称商素。
(2)西帝:司秋之神。宸游:天子巡游。
(3)浣纱东谈主:指西施,相传西施曾浣纱于浙江绍兴若耶溪。又传南朝宋谢灵运曾于浙江青田遇浣纱仙女,或用此事。浣:洗涤。
(4)金波:蟾光。
【作家】僧仲殊。
【简析】这是一首咏赞荷花的词作。在僧徒身份的词东谈编缉下,荷花依然毫无释教圣物的影子,而成为俗世娇娆的代表。词的上阕描写初秋时湖上的成片荷花。他把碧绿的荷叶,比作是秋神的车盖,把大片荷花比作秋神的三千宫女。这扯旗放炮的宸游军队,颜色美丽,光华映日,占满了整个水边。看到这一切,词东谈主又猜想不知今在何处的浣纱好意思东谈主。下阕又单独描写了一枝别岸独处的荷花。刚猜想浣纱东谈主的作家,又把这枝袅娜孤独的荷花,视为象广寒宫中的嫦娥一样的好意思东谈主。她因受到荒僻而一腔愁苦,却自恃好意思貌,羞于轻淡,因而悄悄地搽上胭脂。那红艳的花瓣,就是她笼着霞光的媚脸;花心的露珠,则是她饮泣的泪珠。她不肯松懈结交,而是凝立在蟾光下,不知痴痴恭候的心上东谈主是谁?词东谈主所写的荷花,既无佛国莲花的神圣,也无“出污泥而不染”的斯文,而仅仅妖娆娇娆、脉脉含情,完全是红尘佳东谈主的化身,东谈主间情爱的记号。词东谈主的情感寰球由此可见一斑。
桂枝香
金陵怀古
登临送目(1),正祖国晚秋(2),天气初肃(3)。超脱〔一〕澄江似练(4),翠峰如簇。征〔二〕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5)。彩舟云淡,银河鹭起(6),绘制难足。 念自昔〔三〕、豪华〔四〕竞逐。恨门外楼头(7),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8)。六朝旧事随〔五〕活水,但寒烟衰草〔六〕凝绿(9)。至今商女,时前卫歌〔七〕,后庭遗曲(10)。
【校记】
〔一〕超脱,原作“沉”。
〔二〕征,一作“归”。
〔三〕自昔,一作“往昔”。
〔四〕豪华,一作“繁华”。
〔五〕随,一作“如”。
〔六〕衰草,一作“芳草”。
〔七〕尚歌,原作“犹唱”。
【凝视】
(1)送目:眺望。
(2)祖国:金陵,即今南京,为六朝旧都,故云。国,都城。
(3)初肃:运行显出萧索之意。肃:《诗》毛传:“肃,缩也,霜降而收缩万物。”
(4)澄江似练:廓清的江水象一条白色的绸练。南朝谢脁《晚登三山还望京邑》:“澄江静如练。”此用其句。
(5)“背西风”句:酒旗被风吹得斜立在空中。酒旗:酒楼上吊挂的布招帘。
(6)银河鹭起:长江上时见白鹭飞起。银河:即银河,这里用以指长江。南京西南长江中有白鹭洲,李白《登金陵凤凰台》:“三山半落苍太空,二水等分白鹭洲。”此化用诗意。
(7)门外楼头:唐杜牧《台城曲》:“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言隋兵已攻至门外,陈后主仍在寻欢作乐。此截用诗句,言陈朝之灭绝。韩擒虎,隋大将,隋文帝开皇十年(590),率军从朱雀门攻入陈都建康,即金陵,陈朝灭绝。门外,即指建康城正南门,朱雀门。张丽华,陈后主的宠妃,后主特为建造结绮阁以居。楼头,当指结绮阁。
(8)谩嗟荣辱:空叹前朝的荣辱荣枯。
(9)“六朝”二句:唐窦巩《南游感兴》诗:“伤心欲问前朝事,惟见江流去不回。日暮东风春草绿,鹧鸪飞上越王台。”此化用其意。六朝:指都于建康的三国吴、东晋、宋、都、梁、陈,六个朝代。
(10) “至今”三句:杜牧《夜泊秦淮》:“商女不知一火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此化用其语。商女:指女乐。后庭遗曲:即《玉树后庭花》,乐府吴声歌曲,为陈后主所作,《隋书·五行志上》:“祯明初,后主作新歌,词甚哀怨,令后宫好意思东谈主习而歌之。其辞曰:‘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时东谈主以为歌谶。此其不久之兆也。”后被视为一火国之音。
【作家】王介甫,即王安石。
【简析】这首怀古词是王安石的代表作。词东谈主治平四年(1067)出任江宁知府,来到南京,词或即作于是年秋季。词的上阕描写金陵晚秋的壮丽山水和繁华景象。秋高气爽登之时,登高远眺,但见似练的江水鬈曲流去,青翠的山岭蜂涌而立。江上船只往来,江边酒旗招摇。此时江如河汉,船笼薄雾,白鹭遨游。词东谈主对此不由发出“绘制难足”的惊奇!下阕转入怀古主题。金陵是这样繁华娇娆的地方,昔日之东谈主却仅仅竞相追赶糟塌活命,以至建都于此的各个朝代都接踵覆一火。凭高追怀之际,也唯有空自感喟。然则当天却还有痴迷于前朝靡靡之声者,实该自警。杜牧《阿房宫赋》曾云:“秦东谈主不暇自哀,此后东谈主哀之;后东谈主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东谈主而复哀后东谈主也。”下阕亦寓此伤时之意。这首词立意高远,寄慨遥深,骄傲出一个政治家的目光和胸宇。在艺术上,刻画考究、阵势宏阔、档次井然,溶化前东谈主诸多诗句而浑然无迹,确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水龙吟
赠妓〔一〕
小楼连远〔二〕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1)。疏帘〔三〕半卷,单衣初试,晴朗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2)。卖花声过尽,垂杨〔四〕院落,红成阵、飞鸳甃(3)。 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杂沓难又(4)。名缰利锁,天还知谈,和天也瘦(5)。花下重门,柳边深巷,创巨痛深。念厚情但有,其时皓月,照东谈主〔五〕依旧。
【校记】
〔一〕词题又作“赠妓娄东玉”,“娄”又作“楼”。
〔二〕连远,一作“连苑”。
〔三〕疏帘,一作“朱帘”,又作“珠帘”。
〔四〕垂杨,一作“斜阳”,较亲。
〔五〕照东谈主,一作“向东谈主”。
【凝视】
(1)绣毂雕鞍:富贵的车马。毂:车轮中间车轴贯入处的圆木,亦指车。绣毂:丽都的车子。雕鞍:有雕饰的马鞍。
(2)“弄晴”两句:微雨似有似无,仿佛在逗弄好天。
(3)“红成阵”两句:落红如阵雨,飘飞散落在井台上。鸳甃:用两两相对的砖石砌成的井壁。甃:井壁。
(4)杂沓难又:契机错过,难再重逢。杂沓:错失。难又:难再。
(5)和天也瘦:此句本李贺《金铜仙东谈主辞汉歌》“天若多情天亦老”。《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一:“和,犹连也。秦不雅……《水龙吟》词:‘名缰利锁,天还知谈,和天也瘦。’言连天亦不免当此苦况而羸弱,何况于东谈主也。”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曾慥《高斋诗话》云:“少游在蔡州,与营妓娄琬字东玉者甚密,赠之词云:‘小楼连苑横空’,又云:‘玉佩丁东别后’者是也。”(《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引)则此词手脚于秦不雅任蔡州老师时,徐培均系于元祐二年(1087)春。(参见《淮海集笺注》附录一《秦不雅年谱》,上海古籍出书社年版。)词为赠东谈主之作,便将其姓与字藏于两阕开头一句,而“小楼连苑横空”,又用唐张籍“妾家高楼连苑起”诗句(见曾季貍《艇斋诗话》),颇为阴私。词抒写春日与营妓的相念念之情,上阕珍视刻画晴朗时节崴蕤的春光,非论是风轻雨微、落红成阵的景象,还是初着单衣、半卷朱帘的东谈主物,甚至是辽远传来的卖花声,和两两相对的砌井台的砖石,都浮现出一种惆怅缱绻的气味。词东谈主到手营造出预备又无奈的氛围,将浓烈的相念念之情烘托出来。下阕则转而直吐胸宇:无法相聚的发火意,为名利所驱的愤懑,对旧事的追忆,对爱东谈主的祝念,一气流泻而出。两阕一用渲染,一用直笔,可谓各尽其妙,而又保持了魄力的配合一致,允为寰球之作。然此词亦有为东谈主诟病的败笔,《高斋诗话》又云:“东坡又问别作何词,少游举‘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东坡曰:‘十三个字,只说得一个东谈主骑马楼前过。’少游问公近作,乃举‘燕子楼空,佳东谈主安在?空锁楼中燕’。晁无咎曰:‘只三句便说尽张建封事。’”此词前两句确有烦琐之病,宋张炎《词源》卷下云:“大词之料,不错敛为小词;小词之料,不可展为大词。若为大词,必是一句之意,引而为两三句;或引他意入来,捏合成章,必无一唱三叹。”清沈祥龙《论词杂文》云:“词当意馀于辞,不可辞馀于意。”皆举此两句为例,所评甚为恰切。
水龙吟
咏〔一〕
楚山修竹如云(1),异村〔二〕秀出千林表。龙须半剪,凤膺微涨,玉肌匀绕(2)。木落淮南,雨晴云梦,月明风袅(3)。自中郎不见(4),桓伊去后(5),知孤负、秋多少。 闻谈岭南太守(6),后堂深、绿珠娇小(7)。绮窗学弄,《梁州》初遍,《霓裳》未了(8)。嚼徵含宫,泛商流羽(9),一声云杪(10)。为使君洗尽,蛮风瘴雨(11),作《霜天晓》(12)。【校记】
〔一〕题原作“赠赵晦之吹笛侍儿。”
〔二〕村,应作“材”。
【凝视】
(1)楚山修竹:楚地盛产竹,尤以湖北蕲州所产蕲竹最为知名。唐韩愈《郑群赠簟》诗就有“蕲州笛竹六合知”之句。
(2)“龙须”三句:言笛子的选才制作。笛子取一节制成,须剪去细枝,选定胸膺处微涨,全体匀净者。龙须:指竹节上的细枝。凤膺、玉肌,亦是对竹特定部分的好意思称。
(3)“木落”三句:言吹笛环境之高雅。傅幹《注坡词》云:“善吹笛者,必俟气肃天清,风微月亮,聊作一二弄,遂臻其妙。”木落:秋日叶落。淮南:泛指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地区。云梦:古大泽名,历来说法不一,一说本为二泽,云在江北、梦在江南;一说为一泽,可单称云或梦。位置应在今武汉以西,湖南、湖北接壤的大片地区。风袅:些许微风意。
(4)中郎:指汉蔡邕,邕曾为中郎将。《后汉书》卷六十下《蔡邕传》注引张骘《文人传》:“邕告吴东谈主曰:‘吾昔尝经会稽高迁亭,见屋椽竹东间第十六不错为笛。’取用,果有异声。”又引伏滔《长笛赋序》云:“柯亭之不雅,以竹为椽,邕取为笛,奇声独绝。”
(5)桓伊:晋朝东谈主,曾官淮南太守、豫州刺使等。《晋书》卷八一《桓伊传》云: “伊性谦素,虽有大功,而永远不替。善音乐,尽一时之妙,为江左第一。有蔡邕柯亭笛,常自吹之。王徽之赴召京师,泊舟青溪侧。素不与徽之相识。伊于岸上过,船中客称伊小字曰:‘此桓野王也。’徽之便令东谈主谓伊曰:‘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伊是时亦贵显,素闻徽之名,便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
(6)岭南太守:指赵晦之,时赵为广西藤州知州,藤在五岭以南,故称岭南太守。
(7)绿珠:《晋书》卷三三《石崇传》:“崇有妓曰绿珠,好意思而艳,善吹笛。”这里用来指赵晦之家中的吹笛侍儿。
(8)“《梁州》”二句:泛言其演奏笛曲。《梁州》:即《凉州》,古曲名,为宫调曲,唐开元中,由西凉都督供献。《霓裳》:即《霓裳羽衣曲》,唐代大型乐曲,属商调。原为印度《婆罗门》舞曲,由西凉传入,经玄宗润色而成。初遍:傅幹《注坡词》云:“初遍者,今乐府诸大曲,凡数十解,于攧前则有排遍,攧后则有延遍。此谓之‘初遍’,岂非‘排遍’之首谓乎?”可见,宋时此音乐术语已不可解。
(9)“嚼徵”二句:言笛音坎坷变化自若,骄傲出吹笛者本事娴熟。宫、商、角、徵、羽为古代五声之名。
(10) 云杪:云霄。傅幹《注坡词》云:“诸乐器中,惟笛有穿云裂石之声。”
(11) 蛮风瘴雨:赵晦之所在广西藤州,偏僻干冷,为瘴气生息的荒蛮之地,故谓之蛮风瘴雨。
(12) 《霜天晓》:即《霜天角晓》曲,宋时较为流行,并用作词调,林逋、辛弃疾都曾填此调词。
【作家】苏东坡,即苏轼。
【简析】对于此词的作年、地点及酬赠对象,历来说法不一。正本题注云:“咏笛材。公旧序云:时太守闾丘公显已致仕,居姑苏,后房懿卿者,甚有才色,因赋此词。一云赠赵晦之。”闾显为苏轼好友,亦曾为官岭南,因此,王文诰《苏诗总案》等主张此词为苏轼赠闾显家妓懿卿所作。然据孔凡礼《苏轼年谱》(中华书局1998年版)验证,此词应是赠赵晦之侍儿之作。晦之,名昶,宋孔平仲《谈苑》卷一载:“朝士赵昶有两婢善吹笛,知藤州日,以丹砂遗子瞻。子瞻以蕲笛报之,并有二曲,其词甚好意思。”并引此词数句。孔《谱》据以验证,词手脚于元丰三年(1080)十一月,时苏轼在黄州。今从孔说。词的上阕写蕲笛,先总写蕲竹之多、特、秀,次详细描写的蕲竹的选材与制作,然后刻画合适吹笛的高爽秋日,临了援引典故,感喟世无善笛者,为下文赞扬晦之吹笛侍儿作下铺垫。下阕即盛赞晦之侍儿,先以西晋富豪石崇家妓绿珠作比,继而细赞其吹笛本事,末以堪为主东谈主去忧增乐作结。整首词层层铺排,细腻清远,起结用事,皆深得咏物之妙。宋张端义《贵耳集》云:“东坡《水龙吟》笛词八字谥:‘楚山修竹如云,异材秀出千林表’,此笛之质也。‘龙须半剪,凤膺微涨,玉肌匀绕’,此笛之状也。‘木落淮南,雨晴云梦,月明风袅’,此笛之时也。‘自中郎不见,将军去后,知孤负、秋多少’,此笛之事也。‘闻谈岭南太守,后堂深、绿珠娇小’,此笛之东谈主也。‘绮窗学弄,《梁州》初试,《霓裳》未了’,此笛之曲也。‘嚼徵含宫,泛商流羽,一声云杪’,此笛之音也。‘为使君洗尽,蛮风瘴雨,作《霜天晓》’,此笛之功也。五音已用其四,乏一‘角’字,‘霜天晓’,歇后一‘角’也。”清先著《词洁》卷五则云:“非无字面芜累处,然丰骨毕竟超凡。玉田云‘清丽松懈’,未敢轻议也。”
水龙吟
杨花〔一〕
似花还似非花(1),也无东谈主惜从教坠(2)。抛家〔一〕傍路,念念量却似〔二〕,冷凌弃有念念(3)。萦损柔肠(4),困酣娇眼,欲开还闭(5)。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向,又还被、莺呼起(6)。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7)。晓来雨过,遗踪安在,一池萍碎(8)。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活水(9)。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东谈主泪(10)。
【校记】
〔一〕题原作“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二〕家,一作“街”。
〔三〕似,应作“是”。
【凝视】
(1)“似花”句:言杨花象花而不是花。此化用梁元帝《咏阳云楼檐柳》诗句“杨花非花树”和白居易《花非花》词“花非花,雾非雾”句。
(2)“也无东谈主”句:言杨花无东谈主珍视,任使它随风飘坠。从,任。教,使。
(3)冷凌弃有念念:看似冷凌弃,实则特地。念念:情意、情念念。此句用杜甫《白丝行》诗“落絮游丝亦多情”句意,而反用韩愈《晚春》诗“杨花榆荚无才念念,惟解漫天作雪飞”句意。
(4)萦损柔肠:细软无力的柳丝就象念念妇那被萦绕不去的相念念毁伤了的柔肠。
(5)“困酣”二句:风中翻转的柳叶就象疲劳极端的好意思东谈主那欲开还闭的娇眼。柳叶细长如东谈主眼,故古东谈主常称柳叶为柳眼。
(6)“梦随”四句:唐金昌绪《春怨》诗:“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此化用其意,言随风飘摇的杨花如念念妇的梦一般,倏忽远去,却又骤然罢手。
(7)难缀:难以打理。
(8)萍碎:作家自注:“杨花落水为浮萍,验之信然。”古东谈主的这种说法骨子是造作的。
(9)“春色”三句:宋初叶清臣《贺圣朝》词有“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之句,此句化用其意。
【作家】苏子瞻,即苏轼。
【简析】据此序,这是一首和词。章质夫:名楶,福建蒲城东谈主。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进士,历仕宦部员外郎、同知枢密院事、资政殿学士。元丰四年(1081)春,章楶出任荆湖北路提点刑狱,苏轼在黄州写给章的信中说:“《柳花》词妙绝,使来者缘何措词?本不敢继作,又念念公谈柳花飞时出巡按,坐想四子,闭门愁断,故写其意,次韵一首寄去,亦告不以示东谈主也。”(见《苏轼文集》卷五五《与章质夫三首》之一)可见,词即为此时而作。章所作咏杨花词《水龙吟》是其时广为传颂的名作,其词云:“燕忙莺懒芳残,正堤上柳花飘坠。轻飞乱舞,点画青林,全无才念念。闲趁游丝,静临深院,日长门闭。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 兰帐玉东谈主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绣床渐满,香球无数,才圆却碎。时见蜂儿,仰沾轻粉,鱼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浪荡,有盈盈泪。”作为次韵词作,不错说靠近双重适度,即要合词调的谱式,又要依原词的韵脚,更何况章质夫的原作禁闭是绝妙好词,正被广为传颂。而才华横溢的苏轼却能在各样拘谨中鸿章钜字,轻车熟路地创作出这首申明更著的佳作。章质夫词用工笔手法刻画出暮春时节杨花在闺房深院中四处飘摇的姿态,并引出念念妇伤春的主题,其描写可谓详细入微、形神兼备、曲尽其妙。苏轼和词却不单单纯的模写杨花,而是将杨花和念念妇浑然一体,进一步深化了伤春的主题,赋予整首词更深厚的含蕴。词以“似花还似非花”开头,杨花虽名花,然既无芳醇,更无姿首,实与一般的春花不同。苏词一起原便收拢杨花的脾性,且深含哲理,是以张炎《词源》在评述章、苏这两首咏杨花词时说:“起句便合让东坡出一头地。”二句紧承首句,杨花因为毫无楚楚可东谈主之处,是以没东谈主矜恤它的飘坠。前两句还仅仅描写杨花,后三句却是一个转折,缓缓将念念妇的形象和杨花糅合在整个:先以“抛家傍路”写杨花离开枝端,飘坠路上,继以强调杨花之“有念念”,突现出伤别的情感,也使念念妇的形象呼之欲出。上片后六句则完全以东谈主格化的形象刻画杨柳的纤柔娇媚,杨花的随风飘摇、忽起忽落,真实达到了亦物亦东谈主,两臻其妙的田地。过片益发天马行空,跳出物象拘谨,将咏物与抒情笔直交汇起来。开头三句,以“不恨”与“恨”对举,较着地表达出惜春的情绪。接下六句写杨花化萍,归于尘土、活水,更渲染出浓烈的春去无迹的感伤情愫。末三句,化用唐东谈主诗句“君看陌上梅花红,满是离东谈主眼中血”句意(见宋曾季貍《艇斋诗话》),把漫天杨花直视做念妇之泪,将伤春之情推向过甚。陈匪石评此三句云:“‘细看来’以下,以翻为收,更进一层说法。‘离东谈主’之‘泪’,近承‘活水’,遥应‘寻郎’,于法极密,而意亦悠悠不尽。”(《宋词举》卷下)的确,读罢此词,伤春之意足以让东谈主魂销,而东谈主生苦短、浮沉不定的感叹也让东谈主黯然。如此丰厚的意蕴,实非一般咏物词不错领有,而苏轼此词期骗反衬、烘托、双关等多种技巧,以神写形,将物、东谈主、情长入为一,笔笔空灵。刘熙载《艺概·词概》云:“东坡《水龙吟》起云‘似花还似非花’,此句可作全词考语,盖不即不离也。”章词与之相比确是更粘着于物象。是以王国维《东谈主间词话》又云:“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韵而似原唱,章质夫词,原唱而似和韵。才之不可强也如是。”
水龙吟〔一〕
醉翁亭〔二〕
环滁皆山也。望蔚然深秀(1),琅邪山也(2)。山行六七里,有翼然泉上(3),醉翁亭也。翁之意〔三〕也,得之心、寓之酒也。更野芳佳木,风高日出,景无穷也。 游也。山肴野蔌(4),酒冽泉香(5),沸觥筹(6)也。太守醉也。喧哗众宾欢也。况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太守乐其乐也。问其时、太守为谁,醉翁是也。
【校记】
〔一〕词调原为“瑞鹤仙”。
〔二〕原无题。
〔三〕意,原作“乐”。
【凝视】
(1)蔚然:草木稠密的样子。
(2)琅邪山:位于安徽滁州西南十里。
(3)翼然:象鸟儿张开翅膀一样。
(4)山肴野蔌:野味野菜。蔌:菜蔬,
(5)洌:清。
(6)觥:羽觞,古代用兽角制成,后也用木或铜制作。筹:喝酒时用以计赢输的筹码。一说是投壶用的算筹。
【作家】黄山谷,即黄庭坚。
【简析】这首词是黄庭坚隐括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而成。,隐括前东谈主作品在宋代比较流行,苏轼就有一些这样的作品,而黄庭坚尤多,如对唐张志和的《渔歌子》词,就两次用新的词调重填,这两首词本书都已选入。这和黄庭坚的体裁主张有密切关系。他不但条目写诗作文“无一字无来处”(黄庭坚《答洪驹父书》),以致提倡笔直从前东谈主作品中寻找材料。他还建议“洗手不干”、“点石成金”之说,指导如何应用已有的遗产。黄庭坚的这种做法,总的说来是利小弊大:要期骗得好,十分回绝易;而稍有不当,则不免误打误撞。何况还有脱离试验、摹拟剽窃的瑕玷。至于这首词则远不如原文流畅谐和,太空有天。
石州慢
感旧
寒水依痕(1),春意渐回,沙际烟阔(2)。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数枝争发(3)。海角怨仇,试看若干消魂,长亭门外山重叠(4)。不尽眼中青,恰薄暮时节〔一〕。 情切。画楼深闭,想见东风,暗销肌雪。亏负枕前云雨(5),尊前花月。心期切处,更有多少凄凉,殷勤留与归时说。到得却重逢,恰经年阔别。
【校记】
〔一〕恰薄暮,一作“是愁来”。
【凝视】
(1)寒水依痕:杜甫《冬深》:“寒水各依痕。”此用其语。
(2)“春意”二句:杜甫《阆水歌》:“更复春从沙际归。”此二句化用之。
(3)“冷蕊”句:杜甫《舍弟不雅赴蓝田取配头到江陵喜寄三首》其二:“冷蕊疏枝半不禁。”此化用其语。
(4)长亭:见前《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注(5)。
(5)云雨:参见前《临江仙》(绿暗汀洲三月暮)注(5)。
【作家】张仲宗。张元干(1091—1170?),字仲宗,号芦川居士,永福(今属福建)东谈主。北宋末曾随李纲插足东京保卫战,南渡后,官至将作监丞。因发火秦桧,致仕还乡。绍兴中,以送抗战派东谈主士胡铨词得罪辞退。张元干以词著称,既有慷慨悲歌的爱国词作,也有清丽婉转的作品。有《芦川归来集》、《芦川词》。
【简析】这是一首描写念念归之情的词作。词的上阕写地面复苏的春景激励我方的挂家之情。前五句,无数化用杜甫诗句,刻画水寒沙暖、梅花吐蕊的初春景象。后两句直言我方海角念念家的消魂之痛。末三句以重叠不尽的青山状归乡之路遥,以“恰薄暮时节”将乡愁渲染到极处。下阕写配头对我方的念念念。先以“情切”二字绾合两边,由我方当然过渡到配头身上。然后遐想其深闭画楼,因想念我方而日渐羸弱的情状。随后惊奇因阔别亏负了许多欢乐纵脱的时光,期望相见时能听她诉说此时的凄凉。而那时,阔别仍是有一年的时间了。这首词构念念精妙、语言流丽、深挚动东谈主,可称忆内佳作。清黄苏《蓼园词选》则将此词释为有政治深意的作品,其云:“仲宗于绍兴中,坐送胡铨及李纲词辞退。起三句是望天意之回。‘寒枝竞发’,是望谪者复用也。‘海角怨仇’至‘时节’,是目断华夏又恐不解也。‘想见东风消肌雪’,是远念齐心者应亦瘦损也。‘负枕前云雨’,是借妻子以喻一又友也。因送友而辞退,不得以而托于念念家,意亦苦矣。”颇为妄生穿凿。其实,张元干虽是以忠愤激越的爱国词,尤其是送胡铨和李纲的两首《贺新郎》词称名于其时后世,但他也有不少其他魄力和题材的作品,正如毛晋《芦川词跋》所云:“东谈主称其长于悲愤,及读《花庵》、《草堂》所选,又极妩秀之致,真堪与片玉、白石(著者按:指周邦彦和姜夔)并垂不灭。”
昼锦堂
闺情
雨洗桃花,风飘柳絮,日日飞满雕檐。悔过一春幽恨,尽属眉尖。愁闻双飞新燕语,更堪孤枕宿酲忺(1)。云鬟乱,独步画堂,轻风暗触珠帘。 多厌。晴昼永,琼户悄,香销金兽慵添(2)。自与萧郎别后(3),事事俱嫌。短歌新曲无心理,凤箫龙管不曾拈(4)。空惆怅,长是每年三月,病酒恹〔一〕(5)。
【校记】
〔一〕恹,原作“恹恹”。
【凝视】
(1)宿酲:酒醉后经夜未醒。忺:舒畅、心仪。
(2)香销金兽:香在兽形的金属香炉里燃尽了。
(3)萧郎:春秋时东谈主萧史,善吹箫,秦穆公以女嫁之。参见前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注(11)。后泛城女子所恋的情郎为萧郎。
(4)凤箫龙管:对于箫、笛的好意思称。
(5)恹恹:精神衰颓的样子。
【作家】周好意思东谈主,原作无名氏。皆不可考。
【简析】这是一首描写闺怨的词作。“自与萧郎别后,事事俱嫌”,是全词的中心所在。女主东谈主公因为和情郎辞别,诸事无心,烦恼不已。非论是雨中的桃花、风中的柳絮,还是双飞新燕的呢喃之语,都让她情绪恶劣。愁云满面的她头发乱了也不梳,香燃尽了也不添,更莫得心情去摆弄乐器,老练歌曲。她仅仅在寂静的闺房中借酒消愁,空自惆怅良友。词作刻画生动,将相念念苦况刻画得寥若晨星在目,有板有眼。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1),骤雨初歇(2)。京都府帐饮无绪(3),方留念处〔一〕、兰舟催发(4)。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二〕(5)。念去去、沉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6)。 厚情自愿〔三〕伤阔别,更那堪、荒僻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青灯古佛。此去经年(7),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四〕,更〔五〕与何东谈主说。
【校记】
〔一〕方留念处,一作“留念处”。
〔二〕咽,一作“噎”。
〔三〕自愿,一作“自古”。
〔四〕风情,一作“风致”。
〔五〕更,一作“待”。
【凝视】
(1)长亭:见前《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注(5)。
(2)骤雨初歇:蓦地则来的阵雨刚罢手。
(3)京都府帐饮:在都城汴京的城门外设帐宴饮饯别。
(4)兰舟:木兰木所作的划子。此处并非实指,乃言舟船之华好意思。
(5)凝咽:因喉中气塞而说不出话。
(6)楚天:长江中下贱一带为古楚国之地,这里泛指南边。
(7)经年:无时无刻。
【作家】柳耆卿,即柳永。
【简析】这是柳永最为知名的一首送别词,亦然他的代表作。俞文豹《吹剑续录》中有一则广为援引的词话,其云:“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若何?’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青灯古佛”。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说郛》卷二十四引)往常习惯上将宋词分为婉约派与豪放派,谈到两派的区别,便常引这则词话,可见柳永此词建树之高、影响之大。词写与情东谈主的阔别,开篇三句先通过对清秋景物的描写,奠定下整个作品的感伤基调:凄切而鸣的秋蝉、日暮中的长亭、刚罢手的阵雨。在这油腻的凄迷氛围中,词作进一步详细刻画阔别的场面:城门外的帏帐中设下饯别的酒筵,寰球却莫得风趣欢饮。正留念难舍之际,兰舟却又一次催促动身,雨仍是停了,天也晚了,再也莫得事理拖延下去。就要分离的情东谈主执手相看,清泪满眼,呜咽难言。这一去等于烟波沉,在南边那空阔辽远的天际下,独行的东谈主就如尘沙一粒,逗留于沉沉暮蔼。念念念及此,更叫东谈主痛不欲生。因此,词东谈主在过片接着发出“厚情自古伤阔别,更哪堪荒僻清秋节”的长叹,然后以“今宵酒醒何处”张开对别后情景的玄想,引出“杨柳岸青灯古佛”的千古名句。杨柳,本就是古典诗词中常见的送别意想,自汉以来就有折柳赠别的习俗。在这首词中词东谈主更将这裕如深厚文化积淀的杨柳意想置于江岸之上,置于晓色飘渺、凉风拂面、残月如钩的酒醒后的秋晨,如此便将远离爱侣、孤独舟行的凄凉况味渲染到极至!这种凄凉又岂只这一刻,就算过了“荒僻清秋节”,迎来良辰好意思景,然无东谈主可与共赏,还不是形同虚设。纵令有千种风情,却无东谈主可与言说,岂不更加发火意!《蓼园词评》评此词云:“送别词,清和朗畅,语不求奇,而意致绵密,自尔稳惬。”这首词的确赢得了极高的艺术建树,整首词以简短流畅的语言挥洒出浓烈得简直化不开的离愁别绪。词东谈主通过清冷秋景的渲染、阔别场面的铺叙、别后境遇的遐想,层层烘托出阔别的悲苦,而入声韵和句尾仄音字的无数给与则充分营造出低回抑扬、悲凄欲绝的氛围,至于情景会通、虚实相应等手法更是期骗得出神入化,无怪乎清东谈主冯煦这样评价柳词:“耆卿词曲处能直,密处能疏,奡处能平,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当然,自是北宋巨手。”(《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就此词而言,柳永实能当此殊荣。二郎神
七夕
炎光谢〔一〕(1)。过暮雨、芳尘轻洒(2)。乍露凉风清庭户,爽天如水,玉钩遥挂(3)。应是星娥嗟久阻(4),话旧约、飙轮欲驾(5)。极目处、微云〔二〕暗度,耿耿银河高泻(6)。 娴雅。应知此景,古今无价。运巧念念、穿针楼上女(7),抬粉面、云鬟相亚(8)。钿合金钗耳语处(9),算谁在、回廊影下。顾〔三〕天上东谈主间,占得欢娱,年年彻夜。
【校记】
〔一〕首句一作“炎光初谢”,“初”字应系妄加,此调当以三字句开头。
〔二〕微云,一作“乱云”。
〔三〕顾,一作“愿”。
【凝视】
(1)炎光谢:夏令酷热的阳光消失了。
(2)“过暮雨”二句:日暮时刻,阵雨袭来,雨点轻轻洒在芳醇的尘土上。
(3)玉钩:指眉月。
(4)星娥:织女。
(5)飙轮:御风以行的车子,又称飙车。
(6)“耿耿”句:繁星耀眼的银河,高悬于空中,好象要流泻而下。耿耿:亮堂的样子。
(7)“运巧念念”二句:指七夕时的“乞巧”习惯。《荆楚岁时记》:“七月七日为牵牛、织女约会之夜。是夕,东谈主家妇女结彩楼,穿七孔针,或以金银鍮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
(8)亚:低落的样子,通“压”。
(9)“钿合”句:钿合,镶金花的首饰盒。盒,古作“合”。此句之后,皆言唐明皇与杨贵妃之情事。陈鸿《长恨歌传》载二东谈主“定情之夕,授金钗钿合以固之”,并在七夕之夜密誓愿世世为妻子。杨妃身后,明皇遣术士寻其魂魄,术士遇妃于海上仙山,妃将盒、钗各一半付术士以转赠明皇,并将密誓相告,并云:“或为天,或为东谈主,决再相见,好合如旧。”白居易《长恨歌》云:“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东谈主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永生殿,夜半无东谈主耳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绝不动摇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作家】柳耆卿,即柳永。
【简析】这首词题作“七夕”,七夕是农历的七月初七,是传说中牛郎和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如今已被誉为中国的情东谈主节。七夕已在夏末,暑气运行消失,这首词便从的高爽怡东谈主的天气写起:地上暮雨轻洒、土壤芬芳、露凝风冷、庭户清凉,天际爽澈如水、眉月遥挂。由地到天的描写当然引出牛郎、织女的娇娆传说:那欷歔着被银河久阻的织女,一定在急着准备飙车,好去和牛郎相会。然后作家又以“极目处”三字,将笔触再度引到对星空的描写上来:微云轻飘,繁星耀眼的银河似乎就要流泻而下。面对此景,作家不由发出“娴雅”、“古今无价”的赞叹。在这样的七夕夜,民间纯真娇娆的男儿在虔敬乞巧,而唐明皇与杨贵妃亦然在这样的七夕夜密相誓约:天上东谈主间永不相离。这首词将清爽娴雅的七夕夜景与预备悱恻的爱情故事长入在整个,充分响应出七夕作为当然节令的优好意思和作为传统节日的深厚含蕴。清新当然的语言,萧洒悠远的意境,也使这首词具有百读不厌的魔力。
望海浪
春景〔一〕
梅英稀罕,冰澌〔二〕溶泄(1),东风暗换年华。金谷俊游(2),铜驼巷陌(3),新晴细履平沙(4)。长记误随车(5)。正絮翻叶〔三〕舞,芳念念错乱。柳下桃蹊(6),乱分春色到东谈主家。 西园夜饮鸣笳(7)。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兰苑未空(8),行东谈主渐老,重来是事〔四〕堪嗟(9)。烟暝酒旗斜(10)。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活水到海角。
【校记】
〔一〕题一作“洛阳怀古”。
〔二〕冰澌,一作“水澌”,非。
〔三〕叶,原作“蝶”。
〔四〕是事,一作“事事”。
【凝视】
(1)冰澌:解冻时流动的冰。澌:应作“凘”,通写稿“澌”。
(2)金谷俊游:同游金谷园的高一又胜侣。金谷:指晋石崇所筑的金谷园,位于洛阳城西北。石崇为其时富豪,活命沉溺糟塌,金谷园为其宴搭客东谈主之处。
(3)铜驼巷陌:指洛阳铜驼街。《太平御览》卷一五八引陆机《洛阳记》:“洛阳有铜驼街。汉铸铜驼二枚,在宫南四会谈相对,高九尺。俗话曰:‘金马门外集众贤,铜驼陌上集少年。’”铜驼街与金谷园同为洛阳游乐胜地。
(4)新晴句:天气初晴的时候,溜达于平坦的沙谈上。细履:细碎的踪影。
(5)长记句:经常记起游玩时贪看风物,不觉误随别家女眷车辆而去的情景。长,通“常”。此句用韩愈《嘲少年》“只知闲信马,不觉误随车”句意。
(6)柳下桃蹊:柳树、桃树下的小路。蹊:小路。《史记·李将军传记》:“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行。’”
(7)西园句:夜晚在西园饮宴,吹奏起胡笳。西园:洛阳、开封皆有。张衡《东京赋》:“岁惟仲冬,大阅西园。”李善注:“西园,上林苑也。”宋时洛阳亦有西园,李廌《洛阳名园记》谓有董氏西园。汴京(即今开封)西园则为驸马王诜之花坛。王诜好文喜士,曾延苏轼、苏辙、黄庭坚、陈师谈、张耒、李廌、晁补之、米芾、李伯时等文人十三东谈主、僧谈各一东谈主燕游西园,李公麟因绘《西园雅会图》,米芾有《西园雅会图记》,洵为一时盛事。此处明指洛阳西园,实指汴京西园宴集事。
(8)兰苑未空:名园尚未空芜。兰苑,园林的好意思称,此指西园。
(9)是事: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一:“犹云事事或凡事也。”
(10) 烟暝:夜雾饱和。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这首词手脚于绍圣元年(1094)三月,秦不雅坐元祐党籍,出为杭州通判时。(参见徐培均《淮海集笺注》附录一《秦不雅年谱》。上海古籍出书社年版。)词作托语洛阳而实写汴京。词东谈主贬谪离京之际,恰是梅疏冰融的春日,和暖的东风悄悄改变了天气,朝廷的政治气氛却也在滚动。元祐年间,苏轼昆仲、黄庭坚、晁补之等东谈主皆在京,秦不雅于元祐三年(1088)、元祐五年两次因荐入京,是时师友同朝,曾有多少个春日联袂溜达于京都胜迹,曾经多少次在柳絮翻飞、蝴蝶遨游、柳绿桃红的撩东谈主春色中痴迷,恍蒙胧惚中,竟错随别东谈主的车辆而去。更有西园雅会的嘉会,那是驸马花坛里胜友云集的夜宴,胡笳吹奏,乐音缭绕,那华好意思的明灯比月亮还要亮堂,奔驰而来的车盖比花还要娇娆,确实欢跃繁华啊!如今名园还未荒凉,而东谈主却逐步老去,师友又皆遭远谪之祸,重来此处,真觉事事堪嗟。夜雾饱和中,一竿酒旗斜飘在空中。登楼眺望,只见归鸦时来栖息。虽祈望早日归京,此时却只可如活水一样远去,无奈漂泊海角。词作通过较着的景物对比,表达了词东谈主谈古论今的无限感叹和遭贬离京的怅惘苦痛之情。这首词在结构、语言上都颇有独特之处,因而深得后东谈主赞誉。如清谭献《谭评词辨》评“长记误随车”句:“顿宕。”评“柳下”两句:“旋断仍连。”评下阕:“若陈、隋小赋缩本,填词家不以唐东谈主为绝顶也。”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少游词最深厚,最沉著,如‘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东谈主家’,念念路幽绝,其妙令东谈主不可念念议。较‘郴江幸自绕郴山,为水流下潇湘去’之语,尤为入妙。”清泰元庆本《淮海后集长短句》卷上亦于‘柳下’二句眉批:“可东谈主风韵在此,语意殊绝。”清周济《宋四家词选》则评两阕末句两用“到”字云:“两两相形,以整见劲。以两‘到’字作眼,点出‘换’字精神。”
风致子
初春
东风吹碧草,年华换、行客老沧洲。见梅吐旧英,柳摇新绿,恼东谈主春色(1),还上枝端。寸衷乱,北随云黯黯,东逐水悠悠。斜日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 青门同联袂(2),前欢记、浑似梦里扬州(3)。谁念断肠南陌(4),回归西楼(5)。算绝不动摇,有时有尽,奈何绵绵,此恨无休〔一〕(6)。拟待倩东谈主说与(7),恐怕伊〔二〕愁。
【校记】
〔一〕无休,一作“难休”。
〔二〕伊,一作“东谈主”。
【凝视】
(1)恼东谈主春色:唐罗隐《春日叶秀才曲江》诗:“春色恼东谈主遮不得。”此用其语。
(2)青门:这里指汴京城门。参见前《清平乐》(春风依旧)注(3)。
(3)浑似:还似。《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浑(二)”条:“浑,还也。”梦里扬州:化用杜牧《遣怀》“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残暴名”诗句,代指我方在汴京的欢乐活命。
(4)谁念:谁料到。南陌:泛指城郊,此指离异处。
(5)西楼:代指欢娱之地。
(6)“算天长”四句:白居易《长恨歌》:“绝不动摇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此翻用其语。
(7)倩:请东谈主替我方管事。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这首词应和《望海浪》(梅英稀罕)一词同作于绍圣元年(1094)由汴京贬往杭州之际。两词描写的都是春天的景物,表达的都是念旧游、离京都的苦痛心情,连语词也有疏导处。此词上阕描写春景,然受作家“行客老沧州”心情的影响,大好春光在他眼中却是恼东谈主的、凄凉的。如茵的碧草、吐英的梅花、摇动的新柳,都令他着恼。烦乱的心计就象北天的云彩那样灰暗,象东去的活水那样悠悠不尽。到了日暮时刻,但见夕阳斜挂于半座青山之上,夜雾饱和于河流两岸,数声横笛传来,伴着一叶孤舟独行,实在是凄清之极!此情此景,当然不免回忆起昔日的岁月。下阕便直吐胸宇:那和师友京都联袂同游的日子多么欢乐啊!谁承想又会悲伤地分离,无奈地回忆往常呢?天地有时而尽,此恨却无止休。想着和别东谈主说说,真怕惹得东谈主家也愁闷不已。此词即景即情,可谓长篇大论。《草堂诗馀隽》卷一评曰:“触景伤心,言言新巧,不涉东谈主间途径。”《蓼园词选》云:“情致浓深,声调清越,回环雒诵,真能奕奕动东谈主者矣。”皆给予极高评价。
风致子
秋念念
木叶亭皋下(1),重阳近,又是捣衣秋(2)。奈愁入庾肠(3),老侵潘鬓(4),谩簪黄菊,花也应羞。楚天晚,白苹烟尽处,红蓼水边头。芳草多情,夕阳无限〔一〕,雁横南浦,东谈主倚西楼。 玉容,知安否,香笺共锦字(5),两处悠悠。空恨碧云聚散(6),青鸟沉浮(7)。向风前悔过,芳心少许,寸眉两叶,禁甚闲愁。情到不胜言处,分付东流。
【校记】
〔一〕限,一作“语”。
【凝视】
(1)亭皋:水边的山地。亭:平。皋:水边地。
(2)捣衣秋:秋日要准备寒衣,因而常传来洗衣时击打衣服的声气,即寒砧声,尤足动游子挂家、念念妇念远之情。
(3)庾肠:如庾信般的酸心。庾信,原为南朝梁东谈主,出使西魏被留,西魏一火后仕北周,虽居高官,然常怀念祖国,悲愁无限。曾作《愁赋》,有“谁知一寸衷,乃有万斛愁”之语。
(4)潘鬓:晋潘岳《秋兴赋》序:“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赋云:“斑鬓髟以承弁兮,素发飒以垂领。”后以潘鬓为中年鬓发初白的代词。
(5)锦字:《晋书·窦涛妻苏氏传》载,前秦秦州刺使窦涛被徙流沙,其妻苏氏织锦为回环旋转诗以寄滔,诗共三百四十字,可轮回读之,意甚凄婉。后以锦字称配头寄于丈夫的书信。
(6)碧云聚散:江淹《别怨》:“日暮碧云合,佳东谈主殊改日。”此化用其语,言阔别之怨。
(7)青鸟沉浮:意谓书信往来。青鸟:传说中西王母的使臣,后代指信使。
【作家】张文潜。张耒(1052—1112),字文潜,号柯山,淮阴(今属江苏)东谈主。元祐年间,任布告省正字、文章郎,官至龙图阁学士。绍圣中受新党排挤,贬至宣州、黄州。徽宗时,召为太常少卿,出知颖州、汝州。复以党争,贬为房州别驾。晚年假寓陈州,东谈主称宛丘先生。张耒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工文善诗,乐府尤有盛唐之意,词今存10首。有《宛丘集》、《柯山词》。
【简析】这是一首表达秋日相念念之情的词作。时近重阳,目睹落叶纷纭,耳听寒砧声声,离家远游的词东谈主不禁生出无限哀愁。“庾肠”、“潘鬓”,极言其愁苦苍老之状。“谩簪黄菊,花也应羞”两句,更以愤激之语自嘲。“楚天晚”至上阕末数句,写水边秋景,暗寓凄凉寂寥之意,实是以景抒情。“东谈主倚西楼”句则点出相念念之意。因此,下阕开头,便笔直发出“玉容,知安否”的深情看望。后言这种书信往来,不得相聚的日子令东谈主难以忍受。只好将那些无法言说的愁苦,寄于活水。末句寄慨遥深,颇有李后主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虞好意思东谈主》)的语意。此词不但抒写出刻骨的相念念之痛,更暴流露东谈主生广漠的悲凉感受,因而深具感染东谈主心的力量。
贺新郎
夏景
乳燕飞华屋。悄无东谈主、槐阴〔一〕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绢〔二〕白团扇(1),手〔三〕一时似玉(2)。渐困倚、孤眠清熟(3)。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东谈主、梦断瑶台曲(4)。又却是,风敲竹(5)。 石榴半吐红巾蹙(6)。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沉〔四〕似束。又恐被、秋风〔五〕惊绿(7)。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籁。
【校记】
〔一〕槐阴,一作“桐阴”。
〔二〕绢:一作“绡”。
〔三〕手,原作“扇手”,是。
〔四〕沉,原作“千重”,是。
〔五〕秋风,一作“西风”。
【凝视】
(1)生绡白团扇:用生丝织成的纱作的白色团扇。白团扇又用班婕妤典故,相传汉成帝妃班婕妤好意思而能文,本深得宠爱,后为赵飞燕摆布而失宠,因作赋及纨扇诗以自悼,诗云:“新裂都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相差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谈绝。”团扇因而成为佳东谈主失机的记号。
(2)扇手一时似玉:扇子和执扇的手都洁白似玉。《世说新语·容止》:“王夷甫仪容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辞别。”此句化用此典。
(3)孤眠清熟:独自沉入安静的熟寝中。
(4)瑶台曲:指瑶池。瑶台:玉石砌成的楼台,传说在昆仑山,为仙东谈主所居。曲:幽邃之处。
(5)风敲竹:此化用李益《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东谈主来。”
(6)“石榴”句:石榴花半开的时候,样子就象有褶皱的红巾。蹙:皱缩。
(7)秋风惊绿:秋风来时,石榴花已落尽,但剩下的绿叶也会被惊动、吹落。
【作家】苏东坡,既苏轼。
【简析】这是一首委托遥深的词作,却传为杭妓秀兰而作(见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九引《古今词话》),又云为侍妾榴花而作(见宋陈鸿《耆旧续闻》卷二),附会风致故事,不足凭信。宋曾季貍《艇斋诗话》则云苏轼在杭州万顷寺见榴花及歌者昼寝而作是词,虽难作实,尚可备一说,薛瑞生《东坡词纪年笺注》(三秦出书社1998年版)因之将此词编于元祐四年(1089)夏。此词开篇三句先刻画出一个幽静的环境:雏燕在花团锦簇间飞来飞去,丽都的屋宇内静悄无东谈主,屋前梧桐树的树阴渐转,已是午后时刻。在这样清幽极端的环境里活命着一位清丽极端的佳东谈主:傍晚凉爽的时候,她刚刚沐浴完,纤手摇动着白色团扇,扇、手都如玉一样洁白,确实说不出的纯粹娇娆!白团扇又是失宠的记号,而她亦然分外的孤独寂然。她逐步以为疲劳了,便斜靠在枕上独自安静地睡着了。忽然听到有东谈主正掀帘排闼而来,她一下醒来,却发现又是风吹竹的声气,白白让她离开了那瑶池样的虚幻。上阕虽用了衬托、比兴的手法,但还属笔直描写,下阕则专借榴花来咏佳东谈主。石榴花红艳娇娆,却不肯与群花争春,比及那些浮浪的花草都谢尽的时候,她才吐出如褶皱的红巾一样的花朵,追随幽独之东谈主。仔细看那秾艳的表情,那重重叠叠的花瓣,好象束结着千重芳意、万种深情。但是,秋风来时,榴花也会凋落,连绿叶也会被吹落。若是那时把酒花前,悲伤的情愫简直无法碰触,眼泪会和花瓣整个簌簌而落。佳东谈主如同榴花一样娇娆、孤高,而又厚情,却也如榴花一样靠近着衰谢的庆幸,清黄苏《蓼园词选》评云:“末四句是花是东谈主,婉曲预备,耐东谈主寻味不尽。”而词东谈主才高运蹇的遭际又和佳东谈主的处境何其相似!是以,这是一首有深刻委托的词作,今东谈主刘乃昌指出:“作家用榴花来比况佳东谈主,用佳东谈主来委托个东谈主的骥服盐车之感、孤高失机之悲,意在言外,余味不穷,是很有艺术魔力的。”他还认为此词在词史上有特殊的孝顺,因为其与一般推崇儿女之情的婉丽之作不同,“它用华艳绝伦的形象和‘婉曲预备’的作风写政治题材,神态推崇得周折含蓄,这在词史上是颇有首创性的。”(《唐宋词鉴赏集》213页,东谈主民体裁出书社1983年版。)
贺新郎
夏景
昼永重帘卷,乍水池,一番过雨,芰荷初展。竹引新梢半含粉(1),绿荫扶疏满院(2)。过花絮、蜂稀蝶懒。窗户沉沉东谈主不到,伴清幽,时有流莺啭。凝神久,意何限。 玉钗坠枕风鬟颤。湛虚堂、壶冰莹澈(3),簟波凌乱。自是仙姿清无暑,月影空垂素扇(4)。破午睡、香消馀篆(3)。一枕巫山〔一〕沉梦,正白萍烟棹归来晚。云弄碧,楚天远。
【校记】
〔一〕巫山:一作“湖山”。
【凝视】
(1)引:伸出,长出。
(2)扶疏:多形容花木枝杈稠密,坎坷疏密有致。
(3)“湛虚堂”二句:那清净空闲的厅堂,象彻亮澄澈的玉壶里的冰那样让东谈主感到清凉。
(4)“自是”二句:言好意思东谈主高雅非凡,暑热之日也不会流汗,扇子仅仅空悬着,毫毋庸处。
(5)香消馀篆:宛如篆字的烟草逐步消失。指香已燃尽。
【作家】赵文鼎。赵善抗,字文鼎,号解林居士。宋孝宗淳熙前后辞世。工诗词,《全宋词》存词十四首。
【简析】这首词刻画了一位夏令清幽独处的好意思东谈主。词起原先以“昼永重帘卷”一句,点出好意思东谈主夏令深闺幽处之意,继写夏令风景:刚下过雨,水池中运行长出菱角和荷花。竹子也发出粉嫩的新梢,绿荫铺满庭院。落花飞絮飘过,蜂、蝶却未几。几声流莺婉转的鸣叫,更衬出深闺的清幽。上阕末以一个久立凝神,情意无限的形象,绘出好意思东谈主独处情状。下阕单写好意思东谈主午睡。“玉钗坠枕风鬟颤”,“簟波凌乱”,写其睡着时的万千风情;“湛虚堂、壶冰莹澈”,“香销馀篆”,写其居室的清凉考究;“仙姿”两句,写其出尘之姿;“巫山梦”四句,则写其预备情愫。这首词虽无前词之丰厚含蕴,然写景绘形,也自鼓胀生动,具有一定的艺术魔力。
金明池
春游
琼苑金池(1),青门紫陌(2),似雪杨花满路。云日淡,天低昼永,过三点两点细雨。好花枝、半出墙头,似怅望、芳草王孙何处(3)。更水绕东谈主家,桥当门巷,燕燕莺莺遨游〔一〕。 怎得东君长为主(4),把绿鬓红颜(5),一时留住。佳东谈主唱、金衣莫惜(6),才子倒、玉山休诉(7)。况春来、倍觉伤心,念祖国情多〔二〕(8),新年愁苦。纵良马嘶风,红尘拂面,也则寻芳归去。
【校记】
〔二〕遨游:一作“对舞”。
〔三〕情多:一作“厚情”。
【凝视】
(1)琼苑金池:指汴京的琼林苑与金明池。金明池,五代周世宗谋伐南唐,凿之以练海军,习水战。北宋时与琼林苑、宜春苑、玉津园并称四园。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七:“三月一日,州西顺天门外开金明池、琼林苑,……池在顺天门街北,周围约九里三十步,池西直径七里许。入池门内,南岸西去百馀步,有西北临水殿,车驾同房,不雅争标锡(著者按:同“赐”。)宴于此。”又:“琼林苑在顺天门大街,面北,与金明池相对。大门牙谈,皆古松怪柏;两旁有石榴园、樱桃园之类,各有亭榭,多是酒家所占。”
(2)青门紫陌:此指京城的城门媾和路。参见前《清平乐》(春风依旧)注(3)。
(3) “似怅望”句:此化用《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芳草生兮萋萋”句。
(4)东君:此处指春神。
(5)绿鬓红颜:芳华的仪容。绿鬓:黑亮的鬓发。
(6)“佳东谈主唱”二句:指佳东谈主歌唱《金缕衣》。唐杜秋娘《金缕衣》诗:“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7)“玉山到”二句:指才子不回绝饮酒而醉倒。玉山倒:《世说新语·容止》:“嵇叔夜之为东谈主也,岩岩若孤松之独处;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后用“玉山倒”、“玉山倾”之语形容醉意好意思。休诉:莫辞。
(8)祖国情多: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词:“祖国神游,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此化用其意。
【作家】秦少游,即秦不雅,生平见前第3页。
【简析】这首词手脚于元祐七年(1092)三月。上巳节(著者按:农历每月上旬的巳日称上巳,三月上巳为古代节日。)诏赐馆阁花酒,中澣日(著者按:唐官制,每旬日休息沐浴一次,每月上、中、下旬为上浣、中浣、下浣。中澣,又称中浣。)诸文东谈主士医师又游金明池、琼林苑,又会于驸马王诜之西园。是时可谓词东谈主在野为官的繁盛之日,但亦有政治感叹万千,诋諆被身,因此对盛事胜景的刻画与归欤之叹的表达便成为这首词的主题。(以上参见徐培君《淮海集笺注》附录一《秦不雅年谱》,上海古籍出书社)此词上阕刻画了三月金明池一带的娇媚春光。似雪的杨花到处飘摇着,天低云淡,日光温柔,日间变长。几点细雨洒过,愈显得花娇草绿,春意怡东谈主。那墙头上探出来半枝花枝,好象在惆怅地眺望着萋萋芳草,盼着远方的游子归来。那东谈主家有碧水环绕,派系衖堂又恰对着小桥,再加上莺燕在空中遨游,景象更是好意思不胜收。面对如此好意思景,词东谈主不由万分感叹,下阕便转入抒情。怎样才能让春神长驻东谈主间,把芳华的状貌留住!佳东谈主唱起“惜取少年时”的《金缕衣》曲,才子不负欢乐时光,已玉山颓倒。我却自今春以来,倍感伤心,京城的政治争斗、时光荏苒的愁闷都让我不胜其苦。纵令这里有良马嘶风、红尘拂面的繁华欢跃,我也要独自寻芳归去了。此词语言明丽,神态深挚,又创为新调,实为传世佳作。《蓼园词选》评此词云:“前阕写韶光婉媚,弈弈动东谈主。次阕起处愿红颜留住,意已感叹;至结句尤峻切,语意含蓄得妙。”《宋四家词选》云:“此词最明快,得结语神味便远。”
白苎
冬景
绣帘垂,画堂悄,寒风淅沥(1)。遥天万里,灰暗同云幂幂(2)。渐纷纭、六花芜杂散空碧。姑射宴瑶池(3),把碎玉零珠抛掷。林峦望中,高下琼瑶一白。严子陵钓台迷踪影(4)。 追昔。燕然画角(5),宝钥珊瑚,是时丞相,虚作银城换得。当此际、偏宜访袁安宅(6)。醺醺醉了,任他金钗舞困,玉壶频侧。又是东君,暗遣花神,先报南国。昨夜江梅,漏泄春消息。
【校记】
【凝视】
(1)淅沥:象声词,形容雨、雪、风等的声气。
(2)“灰暗”句:意谓阴云密布。同云:云成一色,将要放学的迹象。幂幂:深浓貌。
(3)姑射:《庄子·纵脱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东谈主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后世因称仙女为姑射。
(4)严子陵钓台:地名,笔名严陵濑,位至今浙江省桐庐县南。严光,字子陵,少曾与汉光武帝刘秀同游学,有高名,秀称帝,光不受其封,隐于富春山,后东谈主因名其钓处为严陵濑。
(5)燕然画角:北地的画角。燕然,山名,即今蒙古国境内的杭爱山。
(6)袁安:唐李贤注《后汉书·袁安传》引晋周斐《汝南先贤传》:“时大雪积地丈余,洛阳令身出案行,见东谈主家皆除雪出,有托钵。至袁安门,无有行路。谓安已死,令东谈主除雪入户,见安僵卧。问缘何不出,安曰:‘大雪东谈主皆饿,不宜干东谈主。’令以为贤,举为孝廉。”
【作家】柳永,一作紫姑。
【简析】这首词描写冬日雪景及对雪饮宴的情愫。上阕写雪,先描写下雪的经过,从寒风到漫天浓云,再到雪花纷纭散落。词东谈主继而把雪花比作瑶池仙女欢宴之际抛向东谈主间的碎玉零珠。末言地面为雪覆盖,似乎象一大块白色的好意思玉,什么地方也鉴别不出了。下阕追念昔日对雪酣饮之乐。宴席上有无数张含韵,简直不错说是连城之价。这时候最应该去邀请袁安那样穷困的贤东谈主,和他整个尽情酣饮,直至玉山颓倒。末以江梅渐开,春日即来作结。这首词语言清新优好意思,平白而富于推崇力。尤其是“姑射宴瑶池,把碎玉零珠抛掷”,“又是东君,暗遣花神”,“漏泄春消息”等语,遐想奇丽,十分太空有天。
十二时
秋夜
晚晴初,淡烟笼月,风透蟾光如洗(1)。觉翠帐(2)、凉生秋念念。渐入微冷天气。败叶敲窗,西风满院,睡不成还起。更漏咽(3)、滴破忧心,万感并生,都在离东谈主愁耳。 天怎知、其时一句,做得十分萦系(4)。夜永有时,分明枕上,觑着孜孜地(5)。烛暗时酒醒,元来又是梦里(6)。 睡觉来、披衣独坐,万种无憀情意(7)。怎得伊来,重谐云雨(8),再整馀香被。祝告天发愿(9),从今永无舍弃。
【校记】原词本三片,未录之末片如上。
【凝视】
(1)蟾光:即蟾光。古代传说月中有蟾蜍,因以蟾为月亮的代称。
(2)翠帐:翠绿色的帏帐。
(3)更漏咽:滴滴答答的更漏声就象与饮泣饮泣的声气。
(4)“其时”二句:意谓其时的一句话一直在耳边萦绕不去。做得:弄得、弄成。
(5)“觑着”句:意谓弥远而仔细地看。孜孜:努力不懈的样子。
(6)元来:今通作原来。
(7)无憀:无依赖、无风趣风趣。
(8)云雨:参见前《临江仙》(绿暗汀洲三月暮)注(5)。
(9)“祝告”句:意谓对天发誓。祝告:祷告。
【作家】柳耆卿,即柳永。
【简析】这是一首描写秋夜相念念的词。上片先写秋夜凄凉的景象,由屋外到屋内,由视觉到听觉,非论是月笼轻烟、风吹败叶,还是翠帐生凉、更漏声咽,一切都仅仅在激励离东谈主愁绪。中片从对相会情景的追忆,当然过度到同眠共枕、深情凝望的梦中。下片则写梦醒后倍觉孤独无依,遂发出愿重谐旧好,永不舍弃的誓词。全词既有配景的渲染,动作的刻画,更多情感的笔直表达,颇能代表柳永情爱词的创作特色。
玉女摇仙佩
佳东谈主
飞琼伴侣(1),偶别〔一〕珠宫(2),未返至人行缀(3)。取次梳妆(4),寻常言语,有得几多〔二〕姝丽(5)。拟把名花比,恐旁东谈主笑我,难得贵重。细念念算、仙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三〕良友。争如这厚情(6),占得东谈主间,千娇百媚。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东谈主才子,少安妥年双好意思(7)。且恁相偎倚(8)。未消得(9)、怜我多艺多才。愿妳妳〔四〕(10)、兰心蕙性(11),枕媒介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校记】
〔一〕偶别,一作“别”。
〔二〕几多,一作“许多”。
〔三〕浅白,一作“淡白”。
〔四〕愿妳妳,一作“希望取”。
【凝视】
(1)飞琼:即许飞琼,传说中西王母的侍女,此代指仙女。
(2)珠宫:仙女所居珠围翠绕的宫殿,即仙宫。
(3)行缀:行列。缀:荟萃。
(4)取次:敷衍、草草。《诗词曲语辞汇释》举柳永此词此句并云:“此与寻常对举,草草或敷衍均可解。”
(5)姝丽:娇娆。姝:好意思好。
(6)争如:怎如。《诗词曲语辞汇释》:“争,犹怎也。”
(7)当年双好意思:正派盛年的才子佳东谈主。
(8)恁:如此、这样。
(9)未消得:不值得,配不上。《诗词曲语辞汇释》:“消,犹禁也。……消不得,犹云禁不起或当不起也。”
(10) 妳妳:同“奶奶”,古代对妇女的敬称。
(11) 兰心蕙性:喻指女性斯文的品质。兰、蕙,香草名。
【作家】柳耆卿,即柳永。
【简析】这是一首赞好意思佳东谈主的词作,应是柳永相差风月场面时所作。上阕先把好意思东谈主比作暂时下凡的仙女,就算草草装扮、平常语言,亦然娇娆荒谬。先是想把她比作名花,又怕比不好惹东谈主耻笑。蜕变又以为她娇媚厚情,任何的仙葩艳卉都无法和她相比。下阕则表达了要趁着盛年,与佳东谈主欢会厮守,不负良辰好意思景的强烈愿望。词作固然响应出柳永流连风月、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庸俗念念想,但真诚的赞好意思、直爽的表白、浓烈的情感,也充分体现出对基层妓女的尊重、对情爱的渴慕,以及对芳华、娇娆及人命的关注。
诗馀画谱跋
余尝见吾松顾仲方所镌咏物诗选,及虎林杨雉衡,海内奇不雅。其雕镂刻画,穷工极巧,精细莫可名状,把玩足当卧游。正念念作家之好意思易 ,斯东谈主之玩好无已,安得继出者以行于世乎?不虞宛陵汪君复出《诗馀画谱》赐教。夫诗馀,固诗之变也,诗馀而为画谱,又变之变也。然则诗果不错为画哉?良由诗馀之词婉然如画,天宝以来,一时柳屯田辈徒能即事即情,叶铿锵于曲调,未能即景即词,敷妍丽于图画,故可使知者会心,不可使不雅者雅瞻念。汪君独抒己见,不吝厚赀聘名公绘之而为谱。且篇篇皆古东谈编缉意,字字俱名贤真货。摩天倪之趣,极东谈主工之妙,未几逊顾杨两君。余是以之诗馀之变,变自汪君也。深慨向者之变,变于诗;当天之变,变于画。则公车制义之变,稗官演义奇文轶事之变,又何足论乎?固然,世谈沦陷,弗变则弗新;情面好盛,弗新则弗崇。此谱之刻,姑非论洛阳纸价,可卜千秋而下,邺侯当选藏之。
壬子夏季云间黄冕仲跋。
【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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